門把手上的便利貼被風掀起又落下時,林楓的指尖在門把上頓了頓。
趙子軒的消息還亮在手機屏幕上,他盯著“蘇學姐和老貓在樓下”幾個字,忽然想起昨晚雨幕裡高遠泛紅的眼尾——像被泡漲的紅枸杞,帶著股說不出的鈍痛。
“來了。”他應了聲,把書包帶往上提了提。
下樓時特意繞到水房洗了把臉,鏡中倒影裡,額角沾著點沒擦淨的水珠,倒比平時多了幾分鮮活氣。
樓下銀杏樹下,蘇晚晴撐著把月白色的傘,發梢沾著晨露;老貓背著他那台掉了漆的相機包,正蹲在地上逗流浪貓,見林楓過來,抬手把貓食袋往兜裡一塞:“可算下來了,你寢室那隻橘貓剛把我鞋帶咬鬆了。”
蘇晚晴笑著遞過保溫杯:“早上煮的桂圓紅棗茶,暖胃。”杯壁的溫度透過掌心滲進來,林楓突然想起她上次說“完美的生活太像標本”,此刻她發間彆著的銀杏葉發夾正隨著動作輕晃,倒真像活過來的標本。
“去404吧。”林楓指了指寢室樓,“陳默在打遊戲,趙子軒在練吉他,張野...大概在給手辦換衣服。”
推開404的門,果然飄著股混合了泡麵味和吉他鬆香的氣息。
趙子軒抱著吉他坐在下鋪,見三人進來,撥了個走調的和弦:“談判專家到齊了?我這就去買瓜子。”
“彆添亂。”林楓把書包甩在書桌上,陳默的機械鍵盤“劈裡啪啦”響著,頭也不回:“我黑了校園網,監控權限半小時後到。”張野從衣櫃後麵探出頭,手裡舉著給手辦織的小毛衣:“需要spay目擊群眾嗎?我有全套變聲器!”
“都閉嘴。”林楓把椅子轉過來跨坐上去,望著貼滿便利貼的牆——最上麵那張“早八必賴床”是趙子軒的,中間“實驗課彆碰王教授的顯微鏡”是陳默的,最下麵“二次元是光”是張野的。
他喉結動了動:“我們撕了正氣青年的神像,可高遠還在給自己造牢籠。”
蘇晚晴的手指在桌上輕輕叩了兩下:“他昨天在食堂打飯,把葷菜窗口的排骨全讓給了後麵的女生,自己打了份涼拌黃瓜。”
老貓調出相機裡的素材:“上周三他幫後勤阿姨搬了二十箱打印紙,汗浸透了襯衫,阿姨要給他買水,他說‘這是應該的’。”
“問題就在這兒。”林楓抓起一支記號筆,在草稿本上畫了個被繩子捆住的人,“他覺得‘應該’的事太多,多到把自己捆死了。如果‘正常’的標準能殺人,那我們能不能...悄悄給他一條縫?”
蘇晚晴的眼睛亮起來,像有星星落進去:“他每天六點去湖邊背詩,我在他常坐的長椅上留張便簽。不署名,隻說‘你念的《雨巷》時,樹影都在安靜’。”
老貓翻出舊素材帶,屏幕藍光映得他眼尾發青:“我拍過他幫老太太提菜上樓,還有次撿起心理社被撕的海報。這些素材沒剪進去,正好能用。”
趙子軒把吉他往床上一扔:“第三天我‘無意’路過圖書館,嘀咕句‘誰又在搞行為藝術’——保證裝得特自然。”
陳默突然轉過椅子,眼鏡片反著光:“我黑進打印記錄,要是他有異常操作,半小時內通知你們。”
張野舉著變聲器湊過來:“需要我扮成掃地阿姨嗎?我能模仿宿管阿姨的口音!”
“不用。”林楓按住他肩膀,“我們不曝光,不接觸,隻留‘被看見’的痕跡。”
計劃從次日清晨開始。
蘇晚晴天沒亮就出了門,回來時鼻尖凍得通紅,手裡攥著張折成小紙船的便簽:“夾在他常看的《現代詩精選》裡了,書頁是第73頁,他上次翻到《雨巷》時做了標記。”
老貓守在監控室,下午三點發來消息:“高遠翻到紙條了,手指在紙頁上停了三秒,抬頭看了眼攝像頭——我把監控角度調偏了,他應該沒發現。”
第三天課間操,趙子軒故意抱著籃球從圖書館門口跑過,路過高遠時提高嗓門:“現在的人真能作,又是寫紙條又是拍視頻的,當自己是校園偶像呢?”
林楓躲在樓梯轉角,看見高遠捏著那本詩集的手指節發白,抬頭時目光掃過趙子軒的背影,像塊被溫水泡軟的硬糖,棱角都模糊了。
陳默的電腦在第五天發出提示音:“高遠連續三天淩晨兩點打印《未選擇的路》,打印次數分彆是三次、五次、七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