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剛轉半圈,門就“吱呀”一聲被從裡麵推開了。
張野的運動服上還沾著軍訓時蹭到的草屑,他正扒著門框探出頭來:“林哥,你可算回來了!”在他身後,趙子軒癱在椅子上晃著手機,手機屏幕亮得刺眼;陳默蜷縮在書桌前敲著鍵盤,眼鏡片反射著光,但他也偏頭朝門口看了過來。
“剛在樓下就聽見你們鬨騰了。”林楓把書包甩到自己的床上,餘光瞥見趙子軒手機屏幕上的短信——正是高遠那條“帶辣味泡麵”的未知號碼信息。
“林哥,你說這算不算戰略投誠啊?”趙子軒把手機舉得高高的,用指節敲著桌麵笑著說道,“上次他在活動室撕名單的時候,我還以為他能把咱們寢室的牌子都掀了呢。”他的發梢還滴著剛洗完頭發的水,順著鎖骨流進了領口,說話時喉結也跟著顫動。
張野蹲在地上翻著零食櫃,聽到這話後動作停頓了一下。
他古銅色的手背上青筋凸起,抓起一袋瓜子又放了下來:“我昨天在操場見到他了,他盯著咱們疊的豆腐塊看了十分鐘呢。”他的聲音悶悶的,像是在回憶著什麼,“以前他看咱們,就像看……看違反校規的野貓一樣。”
陳默的鍵盤聲突然停了下來。
他推了推眼鏡,屏幕的藍光映得他眼尾泛青:“我查了他的選修課表。”他的指尖在觸控板上劃動著,投影幕布“唰”地降了下來,投出了一張課程表——“心理危機乾預”“特殊群體關懷”這兩門課被紅筆圈了又圈,“他上周退了所有學生會乾部群,隻留了個‘校園互助’的匿名論壇。”
林楓靠在床架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床沿的木刺。
他想起下午高遠在活動室寫日記的側影,鋼筆尖在紙頁上洇出了一個小墨點,就像一滴還沒落下的眼淚。
“他不是投誠。”他開口說話時,三雙眼睛齊刷刷地轉了過來,“他隻是……終於肯承認自己也需要一個宣泄的出口了。”
寢室裡突然安靜了下來。
窗外的蟬鳴聲撞在玻璃上,趙子軒的手機屏幕暗下去又亮了起來,是一條新消息。
陳默的投影幕布自動切換成了《火影忍者》的待機畫麵,鳴人咧嘴笑的樣子倒顯得有些傻氣。
“叮——”
張野的手機在桌上震動了起來,是一條群消息:“明天社團招新,武術社要擺擂台。”他的手指剛要戳開消息,突然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我去趟超市!”話音未落,人已經衝出門去了,運動鞋在地麵上擦出了刺耳的聲響。
林楓盯著他的背影皺了皺眉。
張野最近總說“去超市”,但每次回來手裡都隻有一瓶礦泉水。
他彎腰撿起張野剛才碰倒的鈣片瓶,瓶身上貼著一張便利貼——“每天兩次,飯後吃”,是陳默的字跡,邊緣被揉得發皺了。
夜風掀起了半開的窗紗,帶進來幾縷桂花香。
林楓摸出兜裡的校園卡,朝門外走去:“我去後巷取快遞。”
後巷的一盞路燈壞了,昏黃的光團裡飄著楊絮。
林楓剛拐過轉角,就聽見了粗啞的罵聲:“小崽子敢咬我?”他的腳步猛地停了下來——在牆根下,兩個染著黃發的社會青年正扯著一個小學生的書包帶,孩子的校牌在夜色裡閃著銀光,上麵寫著“三年級二班王小雨”。
“兩位朋友。”
熟悉的中氣十足的聲音從左側傳了過來。
張野站在路燈和陰影的交界處,背挺得筆直,像一根立著的標槍。
他沒穿平時常穿的運動服,而是套著一件洗得發白的青灰色對襟衫,袖口挽到了肘彎,露出了結實的小臂。
“這是我的徒弟。”張野抱拳,指節捏得哢哢作響,“欺負他,就是不給我‘青州武館’麵子。”
“武館?”黃發青年嗤笑了一聲,另一個已經鬆開了書包,抄起了腳邊的木棍,“哪來的野……”
話音未落,張野突然側身。
他的動作快得像一道影子,左肩撞向對方的手肘,右手扣住手腕往懷裡一帶——那根木棍“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滾到了林楓的腳邊。
“江湖規矩,恃強淩弱,人人得而誅之。”張野的聲音低沉了下來,眼尾的疤被路燈照得發紅。
兩個青年對視了一眼,突然撒腿就跑了。
小學生抱著書包縮在牆角,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張野彎腰要去扶他,膝蓋卻“哢”地響了一聲。
他踉蹌了一步,伸手撐住了牆,指節都泛白了。
“張野!”林楓衝過去,扶住了他的腰。
這才發現他運動褲右腿膝蓋處洇著暗紅色的血跡,血腥味混著桂花香鑽進了鼻腔,“舊傷又裂開了?”
張野額頭上全是汗,但還在笑著:“上個月幫隔壁樓抓貓的時候摔的,早該好了……”他低頭看向縮成一團的小學生,聲音柔和了下來,“小雨彆怕,哥哥帶你找老師。”
“值嗎?”林楓扶著他往校醫室走去,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