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瘋狂而安靜的念頭一旦生根,便如藤蔓般纏繞住林楓的整個心臟,催促著他立刻行動。
第二天清晨,404寢室的門上便多了一個略顯粗糙的手工木箱。
箱子是林楓用舊畫板和廢木料拚湊的,邊緣打磨得還算光滑,上麵用黑色馬克筆一筆一劃地寫著一行字:“沉默信箱:投下你不敢說的那句話。”
趙子軒第一個湊上來,端詳半天,煞有介事地從抽屜裡摸出一張黃色的符紙,用紅筆在上麵畫著誰也看不懂的鬼畫符,鄭重其事地貼在木箱一角:“此箱鎮邪,專克口是心非。”
“你省省吧,”躺在上鋪的陳默探出頭,一眼就看穿了他,“你這符的畫法,明明是廟裡求來的‘桃花旺’吧?想讓全校的姑娘都來這兒投信?”
趙子軒老臉一紅,梗著脖子嘴硬:“藝術,藝術你不懂嗎?這是廣結善緣!”
寢室裡頓時笑作一團。
這小小的木箱,在最初的幾個小時裡,成了大家路過時的笑談,一個無傷大雅的行為藝術。
可誰也沒有想到,當夜幕降臨,寢室熄燈前的最後一刻,林楓打開手電筒朝箱子裡一照,那狹窄的箱底,竟已被一個個不同顏色、不同材質的信封塞得滿滿當當,像一個沉甸甸的,無人認領的夢。
第二天清晨,蘇晚晴在去圖書館的路上叫住了林楓,將一封最普通的白色信封遞了過去,眼神有些閃躲:“我……我不想讓彆人看見我投。”
林楓接過信,指尖能感覺到信紙的溫熱。
他沒有立刻投進去,隻是看著她。
蘇晚晴的字跡他再熟悉不過,課堂筆記永遠工整清晰,帶著一種學霸特有的冷靜和條理。
然而這封信的信封上,收信人一欄卻空著,隻有信紙邊緣因用力而留下的輕微褶皺,暴露了主人內心的不安。
“我成績很好,可沒人知道我害怕一個人吃飯。”
這是後來林楓整理信件時,看到的第一句話。
那一瞬間,他什麼都明白了。
蘇晚晴報名參加他那個幾乎沒什麼人氣的“聲音檔案庫”夜班,不是為了什麼崇高的理想,也不是為了給履曆添彩,她隻是想用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填補自己那些年獨自一人麵對食堂餐桌的巨大空洞。
他沒有拆開那封信,隻是將它輕輕放進了一個牛皮紙檔案袋,鄭重地寫上編號“001”。
這個信箱,從一個玩笑,變成了一份責任。
風波在校園裡無聲地發酵。
有人好奇,有人不屑,但更多的人,在夜深人靜時,悄悄走向了404寢室的門口。
幾天後,籃球隊的小蘭在訓練結束後攔住了林楓,她滿頭是汗,眼神卻異常明亮,帶著一股孤勇:“那個信箱,我投了一封信,是寫給去年退學的前男友的。你說,他還能收到嗎?”
林楓看著她,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了一個讓小蘭措手不及的問題:“你寫的是恨他當初不告而彆,還是想再見他一麵?”
小蘭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她像是被戳中了最柔軟的軟肋,嘴唇翕動了幾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愣在原地足足半分鐘,然後猛地轉身跑開了,背影裡寫滿了倉皇。
當晚,林楓在信箱旁發現了一張被透明膠帶貼得歪歪扭扭的紙條,上麵是小蘭的字跡,潦草而用力:“我想見他,但我不敢撥那個號碼。”
林楓默默將紙條揭下,和她的信放在了一起。
他知道,這個信箱承載的,早已不隻是秘密,更是無數人懸在半空,不敢落地的勇氣。
而徐曼,那個永遠畫著精致妝容、走在路上回頭率百分之百的係花,則表現得更加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