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寢室裡,音響調試的低頻聲波正一下下撞擊著每個人的心臟。
林楓俯身在設備前,手指在調音台上精準地滑動,為明天那首《未完成的告白》做著最後的準備。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緊張而興奮的味道,像是風暴來臨前的死寂。
“楓子,”張野的聲音冷不丁地從上鋪傳來,打破了這片專注,“我就是好奇問問,萬一……我是說萬一,明天蘇晚晴在台上當著所有人的麵,就那麼直勾勾地看著你,問‘林楓,你喜歡我嗎’,你打算怎麼答?”
林楓的手指猛地一僵。
那根凝聚了他全部心神的神經仿佛被狠狠撥動了一下,指尖的觸感瞬間消失。
他下意識地想去拔下u盤,卻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一抖,那枚小小的、儲存著整個計劃核心的銀色u盤脫手而出,劃出一道拋物線,伴隨著“噗通”一聲輕響,精準無誤地掉進了牆角那隻光榮“退役”的電飯鍋裡——正是上次他們煮火鍋被宿管繳獲,後來又費儘心機討回來的那隻。
鍋裡還殘留著上次沒刷乾淨的牛油火鍋底料的淡淡油花。
張野“我靠”一聲從床上彈了起來,白宇也從書本裡抬起了頭。
林楓卻像是沒聽見,他死死盯著那隻電飯鍋,腦子裡嗡嗡作響。
張野的問題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他內心最深處那個緊鎖的盒子,裡麵裝著他一直刻意回避的恐懼。
他沉默地走過去,伸手將u盤撈了出來,油膩的觸感讓他皺了皺眉。
他扯過一張紙巾,一遍又一遍,用力地擦拭著,仿佛想擦掉的不是油汙,而是那個無解的問題。
“我怕的不是答不出,”他終於開口,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近乎疲憊的坦誠,“我怕的是,答了以後,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無論答案是“是”還是“不是”,那個他和蘇晚晴之間心照不宣、小心翼翼維持著的平衡,都將在眾目睽睽之下徹底粉碎。
從此,見麵是尷尬,不見是思念,再也沒有中間地帶。
這份沉重,比調試任何一台複雜的設備都要讓他感到無力。
第二天下午,圖書館三樓靠窗的角落,陽光將空氣中的塵埃照得清晰可見。
林楓正在做最後的流程確認,蘇晚晴的身影穿過一排排書架,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麵前。
她今天穿了一件簡單的白色連衣裙,長發披在肩上,陽光為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她沒有說話,隻是將一張折疊起來的紙條輕輕放在林楓麵前的桌上。
林楓抬起頭,
“我寫了我想問你的問題,”她的聲音像微風拂過湖麵,清澈而平靜,“你看看,有沒有需要改的地方。”
這句話讓林楓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感覺自己的指尖有些發涼,慢慢展開那張紙條。
上麵是一行娟秀而有力的字跡,每一個筆畫都透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你願意讓全世界知道,你喜歡的人是我嗎?”
沒有一絲一毫的迂回,甚至比張野那個假設還要直接,還要……決絕。
這不是一個關於“喜歡”的簡單問句,這是一個關於“承認”的終極命題。
它要求的不是一個答案,而是一個姿態,一個需要賭上一切的姿態。
林楓感到喉嚨有些發乾。
他緩緩抬起頭,迎上蘇晚晴的目光。
那雙眼睛清亮如星辰,沒有半分羞澀,沒有半分躲閃,隻有坦然和堅定。
仿佛在說,我已經準備好了,你呢?
在這一刻,林楓忽然意識到,自己那些關於“回不去”的恐懼,在她這份勇敢麵前,顯得多麼渺小和自私。
他看著她,沉默了足有半分鐘。
然後,他拿起那張紙條,在蘇晚晴略帶驚愕的注視下,將它緩緩地、徹底地撕成了碎片。
“不用問了,”他將紙屑丟進旁邊的垃圾桶,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我明天會告訴你答案。”
當晚,夜色如墨。
白宇推開404寢室的門時,帶進來一股深秋的涼意。
他將一個沉甸甸的紙箱放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
“給你的。”他言簡意賅。
林楓正對著電腦屏幕發呆,聞聲回頭,看到箱子裡是滿滿一箱暖寶寶和幾個嶄新的保溫杯。
“這什麼意思?”
“我查了活動流程,女生站台,從候場到結束,至少三個小時。”白宇靠在牆邊,雙手插在口袋裡,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明天降溫,彆讓她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