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用拇指在手機邊緣摩挲了兩下,將屏幕亮度調至最亮。
去年冬天那張暖黃色的照片剛被劃走,新跳出的視頻就讓他瞳孔一縮——星火傳媒的標誌在屏幕上閃爍了三秒,接著是晃動的夜市畫麵。
“看!404寢室的人又鬨事了!”視頻裡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畫麵猛地切換到穿黑色外套的男生,正是張野。
他的拳頭舉在半空,旁邊一位白發老人扶著腰緩緩蹲下,表情痛苦。
剪輯師配了尖銳的音效,“砰”的一聲仿佛砸在林楓的耳膜上。
屏幕下方的評論區不斷滾動,“裝什麼兄弟情”“早說他們是炒作”這些紅底黑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沒有關掉視頻,食指在播放鍵上反複點擊,老人摔倒的畫麵變成了慢動作,直到右下角閃過一個熟悉的奶茶杯——那是上周二他們幫食堂阿姨搬貨時,阿姨硬塞給他們的“酸梅凍奶茶”,杯身上印著“青州大學後勤處特供”的字樣。
“監控我們已經交給警方了。”陳默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這位技術宅扶了扶眼鏡,發梢還帶著從機房帶回來的涼氣,“但熱搜詞條是‘404夜市施暴實錘’,轉發量是我們澄清微博的十七倍。他們不想要真相,隻想要‘墮落’。”
林楓用指節抵著下巴,盯著奶茶杯上模糊的日期。
夜市事件發生在周三晚上七點,但杯身上打印的“取餐時間1823”讓他突然笑了——那是他們幫完阿姨後,陳默用社團經費買的“慶功奶茶”,時間線根本對不上。
可網友誰會去看這些呢?
他們要的是“反轉”,是“原來你也有今天”的快感。
“那我們就給他們看真正的墮落。”他的聲音輕得像敲鍵盤,指尖卻重重地按在暫停鍵上,老人的臉在屏幕裡裂成了碎片。
當晚,404寢室沒有開大燈,台燈在四人中間投下暖黃色的光圈。
趙子軒的籃球鞋“咚”的一聲磕在桌角,“報警!這都第三次了!上次說我撩妹劈腿,這次說野哥打人,他們就是盯著我們薅流量!”他脖頸泛紅,手機屏幕還亮著私信截圖,是星火傳媒小編發來的“合作邀請”——“隻要你們承認人設是演的,給你們百萬分成”。
張野的拳頭捏得哢哢作響,習武的指節泛著青白:“要不我去他們公司樓下拍個視頻?就拍我把那個小編的攝像機——”
“停。”林楓抽過張野的枕頭砸過去,動作輕得像拍灰。
他翻開筆記本,扉頁上歪歪扭扭地記著上學期被宿管抓包煮火鍋時的檢討:“他們不怕我們清白,就怕我們沉默。秦莉上周酒局說的,黑紅也是紅,但我們要把‘黑’的定義權搶回來。”
“什麼意思?”趙子軒湊過來,發膠蹭到林楓的肩頭。
“不洗白,不辯解。”林楓筆尖戳在紙上,洇開了一個墨點,“隻說我們做過哪些蠢事、爛事、丟臉事。但每一件,都配上我們怎麼改的證據。”他寫下標題《404罪與罰》時,陳默的機械鍵盤突然“哢嗒”一響——這位技術宅不知何時打開了電腦,黑底白字的視頻模板已經搭好,“第一集我來做轉場,用監控原片穿插你的陳述。要真實,就得有毛邊。”
張野撓了撓後腦勺,發頂翹起的呆毛掃過台燈:“那我能說什麼?上次偷用林楓的洗麵奶,把他臉洗過敏?”
“還有軍訓順拐被拉去單獨訓練。”趙子軒突然笑出聲,“我手機裡存著視頻呢,野哥走正步像踩高蹺,教官臉都綠了。”
陳默推了推眼鏡,屏幕藍光映得他眼底發亮:“這些都能剪。但第一集得夠紮心——就從你想調寢開始。”
林楓的手停在半空中。
抽屜最深處的調寢申請表草稿突然浮現在眼前,那是開學第二周他寫的,“室友行為乖張,嚴重影響學習生活”,後來被他撕成碎片,又在某個雨夜偷偷粘好,壓在課本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