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們不是懶。”坐在前排的姑娘突然開口，聲音細得像蛛絲，“是被偷了……被偷了時間，被偷了睡覺的權利，被偷了說‘不’的勇氣。”
會議室裡靜得能聽見空調滴水聲。
阿哲突然站起來，腕帶在燈光下閃了閃：“我昨天去複查，醫生說我暈倒不是因為體質差，是連續三個月每天隻睡四小時。”他喉嚨發緊，“我爸在工地搬磚都沒這麼累過。”
不知誰抽了下鼻子，接著是此起彼伏的吸溜聲。
林楓望著投影儀的光在每個人臉上流淌，想起404寢室的夜談會——那時陳默抱著電腦敲代碼，大張舉著《撩妹三十六計》念土味情話，老貓窩在椅子上畫分鏡，他縮在床簾裡背單詞。
現在這些年輕的、帶著校園氣的臉，和記憶裡的影子重疊成一片。
打印室的動靜是在他收拾東西時傳來的。
窸窸窣窣的紙響混著紅筆摩擦聲，他推開門，老吳正趴在桌上描一張a3紙。
紙的邊緣卷著毛邊，中間用紅筆勾出歪歪扭扭的色塊，旁邊密密麻麻貼著便簽：“今天沒幫主管取快遞，開心+1”“項目通過了，同事說我功不可沒”“老吳叔教我折了紙花，好看！”
“我看孩子們喜歡那個情緒色譜牆。”老吳抬頭，鼻尖沾著紅墨水，“就照著你們貼在茶水間的樣子，自己畫了一個。”他指了指牆角的保潔車，“放保潔間門口成不？孩子們倒垃圾時能瞅兩眼，說不定……能樂嗬樂嗬。”
林楓彎腰看那些便簽。
有張藍色的寫著“小薇今天沒哭”，綠色的是“阿哲喝了我帶的粥”，最上麵一張粉色的，字大得像要跳出來：“光不該隻在404亮著——小林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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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在掌心震動，是沈佳的消息：“總部剛批了‘實習生觀察員’崗位，第一個提名的人，你猜是誰？”他望著老吳認真描摹的側臉，忽然想起三天前在食堂聽到的對話——大二學妹說“青州大學論壇有個《404寢室的光》”。
晚風卷著桂花香湧進打印室時，他的手機又震了。
這次是條未讀消息，來自那個匿名賬號，定位還是青州大學404寢室樓下。
他盯著地圖上跳動的藍點，忽然想起開學第一天推開門的場景：大張翹著二郎腿念“妹妹你像塊糖”，老貓抱著手機喊“這就是命運的相遇”，陳默從床簾後探出半張臉，電腦屏幕映著代碼的光。
“小林？”老吳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這紙花我再描兩筆就成。”他指著便簽最頂端，“你說咱把這麵牆叫‘光的種子’成不？”
林楓笑著點頭，目光掃過窗外的晚霞。
寫字樓對麵的商場大屏亮起，不知誰切了信號，《我們沒在忙》的畫麵突然跳出來——淩晨三點的工位燈連成銀河，老吳的手蓋著毯子，小薇的淚滴在鍵盤。
路過的行人駐足，有穿西裝的白領抹了把臉，有拎菜的阿姨掏出手機拍照。
他摸出工牌，校徽在夕陽下閃著金光。
手機又震了，是陳默的消息：“404的門鎖換了，這次配了四把鑰匙。”後麵跟著張照片——寢室門上新掛了塊木牌，歪歪扭扭刻著“光的起點”。
當林楓收拾好東西走出大樓時，晚風裡飄來若有若無的手機提示音。
他聽見身後有人小聲說：“李總又在群裡發消息了……”尾音被風聲揉碎，隻餘下模糊的“下班前”三個字。
他腳步微頓，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六點零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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