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絕望的顫音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404寢室深夜的死寂。
林楓的心猛地一沉,他快步走到陳默身邊,視線落在那份刺眼的查重報告上。
百分之四十八的重複率,鮮紅得像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
而更致命的是下麵那行小字——“高度疑似ai模板複用”。
這行字,像是一紙判決書,將陳默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掙紮與心血,輕飄飄地定義為一場低劣的抄襲。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陳默的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他抬起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林楓,“楓哥,你看著我寫的,我連一個變量名都是自己想的,怎麼會是ai模板?”
林楓沒有說話,隻是拍了拍他冰冷僵硬的肩膀,然後冷靜地從他手裡拿過那個幾乎被捏碎的u盤。
插入自己的電腦,他沒有去看那份已經毫無意義的最終稿,而是直接調出了最底層的開發日誌。
一行行代碼的演進軌跡清晰地呈現在屏幕上,從最初笨拙的第一行注釋,到每一次調試失敗後的語音批注,再到最終成型前的無數次重構記錄,所有的一切都帶著陳默獨有的思考痕跡。
這些日誌,就像一個忠實的記錄者,完整複刻了一個年輕學子嘔心瀝血的創作過程。
林楓的目光最終定格在那串刺眼的“相似來源”上:課源聯盟·ai寫作包v3.2。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出來。
這不是偶然,這更像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圍獵。
所謂的ai寫作包,不過是把一些公開的、通用的代碼框架和學術範式打包出售。
當成千上萬個像陳默一樣,試圖走捷徑又或者隻是想找個參考的學生,購買了同一個廉價的模板時,他們的終點就早已注定——在查重係統的算法下,集體“撞車”,被判定為抄襲。
一場無聲的學術雪崩,正在悄無聲息地掩埋那些最普通、最努力的學生。
“媽的!”隔壁床鋪的趙子軒一拳砸在桌子上,翻出自己被導師打回第五次的開題報告,苦笑著說:“你看這個,‘格式不符,邏輯混亂’。可這模板,就是從教務處網站上下載的官方版本!我一個標點符號都沒敢改!”
角落裡一直沉默的張野也抬起了頭,他的臉色比陳默好不到哪去。
“我更慘,”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導師直接告訴我,我的論文充滿了江湖氣,像在寫武俠小說,缺乏學術的嚴謹。可我研究的就是明清時期的民間結社文化,不帶點‘江湖氣’,那還叫研究嗎?”
寢室裡的空氣越來越沉重,三個人的失敗,像三麵鏡子,映照出同一種困境。
林楓關掉陳默的日誌,轉而打開了學院的內網,調出了往屆延畢學生的名單。
他一行行地掃過去,指尖在觸摸板上緩緩滑動,一個令人心驚的規律漸漸浮出水麵:那些來自非重點班、導師不是學術大牛、大學期間積極參與社會實踐和創業項目的學生,延畢率竟然是其他人的三倍以上。
規則,在這一刻顯得如此諷刺。
它像一張無形的大網,看似公平地罩在每一個人頭上,卻總能在那些最循規蹈矩、最不懂得鑽營的人身上,收得最緊。
它懲罰的不是投機取巧者,而是那些相信隻要努力就能有所收獲的“老實人”。
就在這時,林楓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蘇晚晴深夜發來的消息。
“林楓,我拒絕了在項目論文上給我導師掛第一作者,他剛才……暗示我,我的畢業答辯時間,‘可能需要協調’。”
林楓攥緊了手機,冰冷的金屬外殼硌得他掌心生疼。
他仿佛能看到那個總是笑著說“我想做一個乾乾淨淨的學者”的女孩,此刻正獨自麵對著怎樣的壓力和威脅。
一股壓抑不住的怒火從他胸腔裡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