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如同一口無形的深淵,吞噬了404寢室裡所有的聲音和光。
林楓的話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不是漣漪,而是讓整片潭水瞬間凝固的寒意。
就在這凝固的氣氛中,趙子軒猛地站了起來,動作大得讓身下的椅子發出一聲尖銳的抗議。
他沒有看任何人,徑直衝向自己那隻積滿灰塵的舊皮箱,粗暴地拉開拉鏈,在裡麵瘋狂地翻找著。
片刻之後,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出了一遝厚厚的、邊緣已經泛黃的稿紙。
“電子版我早就刪了,但這些……這些手稿我一張都舍不得扔。”他將那遝紙重重地拍在桌上,紙張散開,露出上麵密密麻麻、塗塗改改的字跡。
“因為,每一封都是真的。”他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像是被什麼東西扼住了喉嚨,“我教彆人怎麼去愛,是因為我自己……從來沒學會怎麼被愛。”
他抬起頭,通紅的眼眶裡閃爍著一種近乎屈辱的坦誠。
“我爸總說我油腔滑調,裝模作樣,是個隻會耍嘴皮子的廢物。可是你們……你們是唯一一群,聽了我那些土到掉渣的鬼話,還敢當著我的麵笑出豬叫的人。”
話音未落,一隻粗壯的手臂猛地攬住了他顫抖的肩膀。
張野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身後,力道大得幾乎要把他勒得喘不過氣。
“你要真是個孫子,”張野的嗓音依舊粗獷,卻帶著前所未有的溫和,“就憑你那幾句破情話,早被我們笑死了,還能活到今天?”
這句粗糙的安慰像一把鑰匙,撬開了另一個人的心防。
一直沉默的陳默,默默地走到自己的書桌前,從最底層的抽屜裡,拿出了一個他從未讓任何人見過的鐵盒。
盒子沒有上鎖,但那份鄭重其事,仿佛裡麵裝著全世界的秘密。
隨著“哢噠”一聲輕響,盒蓋被打開,露出的東西讓林楓的呼吸瞬間停滯。
那是一個不鏽鋼保溫杯,杯身有一道修複過的、依然清晰可見的裂痕。
杯底,用稚嫩的筆跡刻著四個字——f4永不散。
“我修了三次,才勉強把裂縫補好。”陳默的聲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語,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裡,“我怕你們發現,我偷偷把它藏起來了。”
林楓的記憶被瞬間拉回到三年前的那個冬夜。
他發高燒,燒得神誌不清,張野端著熱水衝進來時,不小心把杯子撞到了地上,摔出了那道裂痕。
他以為那個杯子早就被自己扔了。
陳默抬起頭,那雙總是像隔著一層冰的眼睛,此刻卻像融化的冰川,露出了底下洶湧的暗流。
“你們總說我冷漠,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可我每天都在後台看‘夜歸人’的每一條留言。每次看到有人寫‘我終於活下來了’,我都想截圖發給你們看……但是我怕,怕打擾你們。”
趙子軒紅著眼睛,聲音沙啞地問:“所以,你格式化硬盤,是想把這些回憶也一起刪掉?”
陳默緩緩搖頭,目光掃過保溫杯,掃過他們每一個人。
“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帶著它們,一個人往前走。”
這股悲傷還未完全彌漫開來,就被一陣粗暴的拖拽聲打斷。
張野突然從床底下拖出一個碩大而破舊的帆布包,拉開拉鏈,稀裡嘩啦地倒出了一堆“破爛”。
那裡麵,有他們第一次偷用電飯鍋時被宿管王姨沒收的插頭,有陳默熬夜拚好卻被當成“影響學習”的動漫手辦,有趙子軒為了表白發明的“熒光情書發射器”,還有林楓設計的、響了一次就被繳獲的“反查寢預警鈴”。
“王姨總罵我,說我跟收破爛的一樣,老從她那往回偷這些垃圾。”張野咧著嘴笑,眼角卻有些濕潤,“我就是怕啊,怕這些東西真被當成廢品給扔了。咱們的青春,不能論斤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