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殘留著夏日離彆的燥熱與傷感,林楓四人踏著斑駁的樹影,走向那棟承載了他們四年青春的宿舍樓。
每一步,都像踩在回憶的鼓點上,沉重而清晰。
然而,當他們即將踏上那熟悉的台階時,一個如同定海神針般的身影攔住了去路。
是王姨。
她雙手環抱在胸前,表情一如既往的嚴肅,仿佛能洞穿人心。
“你們回來乾什麼?畢業證離校證都拿了,還想回來搞破壞?”她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小錘,精準地敲在四人最柔軟的心弦上。
“王姨,我們有點東西忘拿了,就幾個證件。”趙子軒習慣性地掛上他那招牌的陽光笑容,試圖用魅力融化這座冰山。
王姨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冷冷地吐出一句話,瞬間將午後的暑氣凝結成冰:“404有人住了。”
四個人的笑容僵在臉上,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震驚,錯愕,繼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荒謬感。
這才一天,僅僅一天!
他們昨天上午才拖著行李箱一步三回頭地離開,這個曾被他們視為“聖地”的房間,就已經有了新的主人?
“王姨,您開玩笑的吧?學校調寢哪有這麼快的……”張野的眉頭緊鎖,語氣裡滿是不可置信。
“我沒開玩笑。”王姨從口袋裡摸出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紙條,遞到林楓麵前,“李想,計算機係的。昨天下午看到你們在牆上留下的那堆‘胡言亂語’,連夜就打了申請,指名道姓要調到404。我告訴他,想住進來,得先通過我的麵試。”
林楓接過紙條,指尖傳來的觸感讓他一陣恍惚。
他苦笑著抬起頭:“您還搞上選拔了?”
“哼。”王姨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我得確定,住進來的是個能扛事兒的,而不是個湊熱鬨的。404不是垃圾回收站,什麼人都能進。至少,他得是個懂‘燈為什麼不能滅’的人。”
這句話像一句暗號,讓四人瞬間沉默。
他們太清楚“燈不能滅”的含義了。
那不僅僅是指熬夜趕工的台燈,更是指心中那股不願被磨平、不願向“標準答案”妥協的火焰。
就在這時,樓道裡傳來腳步聲。
王姨側過身,一個戴著黑框眼鏡、身形瘦弱的男生跟在她身後,顯得有些拘謹和不安。
他就是李想。
林楓立刻對兄弟們使了個眼色,四人默契地閃身躲進了走廊的拐角,那裡是監控的死角,也是他們曾經策劃無數次“夜歸行動”的指揮部。
他們屏住呼吸,像四個偷窺自己過去的幽靈。
王姨用鑰匙打開了404的門,發出“哢噠”一聲脆響,這聲音曾是他們耳中最動聽的歸家信號。
李想遲疑地走了進去,他的目光掃過空蕩蕩的床鋪,掃過書桌上殘留的刻痕,最終,牢牢地定格在牆壁中央那行用馬克筆寫下的、張揚而決絕的大字——“404永不畢業”。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用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問道:“王姨,牆上這些……還有那些傳說,都是真的嗎?”
王姨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那把帶著他們四人體溫的鑰匙塞進李想的手心:“是真是假,你得自己去驗證。”
說完,王姨轉身離開,將整個空間留給了這個“繼承者”。
李想深吸一口氣,像是進行某種神聖的儀式。
他蹲下身,開始探索這個房間的秘密。
他的手先是滑過趙子軒床下的空隙,指尖觸碰到了一個冰冷的金屬裝置,他好奇地抽出來,那是一個用易拉罐和彈簧改造的、略顯粗糙的“熒光情書發射器”。
李想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忍俊不禁的笑意,他似乎能想象出一個浮誇又真誠的家夥,在深夜裡調試這幼稚又浪漫的玩意兒。
接著,他的手摸到了張野床底那個早已磨破邊角的帆布包。
包裡空空如也,卻散發著一股汗水與泥土混合的、屬於遠方的味道。
他拉開側袋的拉鏈,摸到一個硬物,是一個陳舊的保溫杯。
李想擰開杯蓋,發現在夾層裡,竟然藏著一張被反複折疊的紙。
他小心翼翼地展開那張紙,上麵畫滿了複雜的符號和線路,標題赫然是——“反查寢聲光預警聯動電路設計圖”。
李想的呼吸猛地一滯。
他的目光瞬間被點亮,那光芒穿透了鏡片,顯得無比灼熱。
他抬頭環顧四周,仿佛看到了四個鮮活的靈魂在這裡奔跑、大笑、爭吵、熬夜。
他喃喃自語,聲音裡帶著顫抖的崇拜:“他們……他們連逃跑都設計得這麼周密?”
拐角處,林楓的心頭狠狠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