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的轟鳴聲像一頭巨獸在城市地底的咽喉中咆哮,滾燙的氣流夾雜著消毒水和人群混雜的氣味撲麵而來。
林楓站在人潮邊緣,畢業一周,他還沒能將自己從那個名為“404宿舍”的象牙塔裡徹底剝離出來,投入這片鋼鐵叢林的洪流。
他感覺自己像一個被強行升級卻找不到說明書的程序,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
就在這時,他的視線被角落裡的一抹異色攫取。
那是一塊簡陋的手繪紙板,立在冰冷的不鏽鋼垃圾桶旁,與周圍充斥著商業廣告的精致燈箱形成了荒誕的對比。
上麵用歪歪扭扭的馬克筆寫著一行字:“你今天,被誰照亮過?”
沒有問你是否成功,沒有催你必須努力,隻是一個溫柔得近乎笨拙的提問。
林楓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捏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
這字體……太眼熟了。
那種刻意模仿宋體卻在撇捺處暴露狂放本性的筆鋒,除了趙子軒,不做第二人想。
他鬼使神差地繞到牌子後麵,果然,一行更小的字跡藏在陰影裡:“404出品,免費領取勇氣。”
“404……”林楓低聲念出這個數字,一股熱流瞬間衝上眼眶。
畢業答辯結束那天,他們四個人在燒烤攤上喝得酩酊大醉,趙子軒拍著桌子說,我們404不能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散了,得給這個世界留下點什麼,哪怕隻是一點微不足道的痕跡。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一個戲謔的聲音從旁邊的立柱後響起,張野那張永遠掛著壞笑的臉探了出來,他像一頭精力旺盛的獵豹,渾身都是用不完的勁,“歡迎光臨我們‘404散夥創業’項目的第一站!”
話音未落,角落裡傳來一陣輕微的電流聲。
林楓循聲望去,陳默正蹲在地上,專注地調試著一台小巧的直播推流設備,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碼一閃而過,他頭也不抬地推了推眼鏡:“網絡環境測試正常,隨時可以開始。”
而陳默身邊,蘇晚晴正抱著一疊嶄新的空白紙板,看到林楓,她溫柔地笑了起來,眼眸裡仿佛盛著星光:“我說過,你們本身就是光。”
原來,這才是他們真正的畢業禮。
在各自奔赴人生下一站之前,他們約定,用一周的時間,去做一件“完全無意義但足夠溫暖”的事。
張野跑去高架橋下,教幾個流浪的半大少年紮馬“一字馬”,他說俠之大者,首先得站得穩;趙子軒帶著紙筆,在公園裡幫那些不識字的老人給遠方的子女寫信,聽他們絮叨了一整個下午的思念;而陳默,則利用一個通宵,悄無聲息地修複了社區圖書館那個陳舊不堪、漏洞百出的線上借閱係統。
至於在地鐵裡舉牌,是林楓的執念。
大一剛開學那個夜晚,他獨自在陌生的城市裡迷了路,手機也沒電了,就在他絕望地以為要露宿街頭時,一個學長舉著一塊寫著“新生跟我走”的牌子,像一束光,把他領回了宿舍。
從那時起,他就想,有一天,他也要成為那個舉牌的人。
“喂,彆光顧著感動啊,咱們的首席攝影師來了。”張野用胳膊肘捅了捅林楓。
林楓回頭,隻見老貓——他們電影學院的朋友,正扛著一台專業的攝像機,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哥幾個,搞這麼大陣仗,這算行為藝術還是社會實驗?”
“算‘反向雞湯’。”趙子軒從蘇晚晴手裡接過一塊牌子,靠在柱子上,一臉得意地解釋,“現在的人,耳朵裡聽了太多教你怎麼成功的道理,太累了。我們不教人成功,我們就想問問他們,你今天,快樂嗎?有沒有一瞬間,覺得人間值得?”
這看似中二的舉動,卻像一塊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開始泛起漣漪。
起初隻是零星的目光,漸漸地,駐足的人越來越多。
一個剛結束實習、滿臉疲憊的女孩走了過來,猶豫了很久,才接過蘇晚晴遞來的馬克筆,在空白的牌子上寫下“我媽”兩個字。
她剛寫完,眼淚就毫無征兆地滾落下來,抱著牌子蹲在地上,哭得泣不成聲。
沒有人去打擾她,蘇晚晴隻是默默遞過去一張紙巾。
緊接著,一個西裝革履的上班族大叔,笑著接過另一塊牌子,龍飛鳳舞地寫下:“早上送我一杯免費咖啡的店員。”他高高舉起牌子,對著老貓的鏡頭比了個耶,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壯舉。
陳默的直播間裡,彈幕已經徹底瘋了。
“臥槽,這是什麼神仙活動!”“求坐標!我現在就過去!”“看哭了,今天照亮我的是外賣小哥,他祝我用餐愉快。”“404是什麼組織?現在入會還來得及嗎?”觀看人數從兩位數一路飆升,很快就突破了五萬。
林楓望著眼前這幅景象,那些原本陌生而冷漠的麵孔,因為一個小小的舉動,被點亮了各不相同的光芒。
他忽然明白了什麼,轉頭對身邊的朋友們說:“我們一直以為,404是我們的避難所,是我們可以躲進去逃避現實的地方。但現在我發現,我們錯了……”他頓了頓,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的激動,“它其實是我們的發射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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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們從這裡汲取能量,然後奔向各自的宇宙,再把這份能量,輻射給更多的人。
“說得好!”蘇晚晴將最後一塊空白的牌子遞到林楓麵前,“現在,輪到你了。今天,是誰照亮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