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殘聯大樓的玻璃門隔絕了初秋的暴雨,也隔絕了張野最後的希望。
他懷裡緊緊抱著裝有十雙3d打印護膝的紙箱,箱子邊緣已經被雨水浸得發軟,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你們沒有二類醫療器械經營許可證,按照規定,不能進行公開銷售或變相銷售。”辦公室裡,那位戴著金邊眼鏡的工作人員頭也不抬,語氣平淡得像在宣讀天氣預報。
張野的嘴唇有些發乾,他把箱子往前遞了遞,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同誌,您看,這不一樣。我們這不是買賣,這是……這是救命。這些護膝是為那些家庭困難的腦癱患兒定製的,他們等不起了,多耽誤一天,孩子的腿就多一分變形的風險。”
工作人員終於抬起眼,目光在那些造型奇特但充滿科技感的護膝上停留了一秒,隨即又恢複了公事公辦的漠然。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規定就是規定。”他推了推眼鏡,一字一頓地說道:“合規,才是對所有人最大的善意。”
“最大的善意?”張野重複著這幾個字,隻覺得一股冷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他想爭辯,想咆哮,想把那些孩子穿著不合身的矯形器磨破皮膚的照片拍在對方麵前,但最終,他隻是沉默地後退一步,抱著那箱沉甸甸的希望,轉身走出了這棟冰冷的建築。
雨下得更大了,豆大的雨點砸在地上,濺起一片迷蒙的水霧。
張野無處可去,隻能狼狽地蹲在大樓外的台階上,任由雨水打濕他的後背。
他掏出手機,屏幕上滑過水珠,解鎖了好幾次才成功。
就在這時,一條推送彈了出來,來自那個熟悉的“404信號站”。
內容依舊是那句沒頭沒尾的廢話:“今天商場的電梯,比康複訓練機還冷。”
張野盯著那行字,苦澀地笑了。冰冷的又何止是電梯。
幾乎是同一時間,在城市另一端的破舊倉庫裡,趙子軒猛地一拍桌子,把桌上的泡麵桶震得晃了三晃。
他雙眼放光,仿佛被那句莫名其妙的話點燃了引線。
“電梯……商場……我懂了!”他抓起手機,在小群裡吼道:“我們不申請了,我們去‘入侵’!”
不等其他人反應,趙子軒已經進入了瘋狂的工作狀態。
他把自己關進由紙箱和隔音棉搭成的簡易工作室,像一頭困獸在狹小的空間裡高速運轉。
他調出所有素材:患兒母親在昏暗燈光下,布滿老繭的手顫抖著為孩子編織毛線護具的特寫;一個孩子第一次穿上張野他們打印的護具,從隻能在地上爬行到踉蹌地站起來,走出人生第一步的珍貴影像;最後,他把朋友剛偷拍到的,張野在雨中抱著紙箱被拒之門外,孤獨蹲在台階上的背影剪了進去。
視頻沒有一句旁白,隻有一首壓抑又充滿力量的背景音樂。
剪輯的節奏越來越快,情緒層層遞進,最後畫麵定格,浮現出一行大字:《你買的不隻是護膝,是一次站立的機會》。
視頻的末尾,是一張活動預告海報:“本周六下午3點,萬達中庭,我們不賣,隻展示。”
視頻被迅速投放到十幾個本地生活資訊號上,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開始激起微小的漣漪。
“搞定!”趙子軒發完視頻,整個人癱在椅子上,但群裡的討論才剛剛開始。
林楓的消息幾乎是秒回:“計劃不錯,但怎麼把東西運過去?怎麼把人聚起來?”他沒等回答,直接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老吳?我是林楓。這周六下午,能不能幫我調十輛帶車廂的快遞三輪車?對,空車就行,我們要拉一批‘特殊’的貨……放心,不是什麼違禁品,是愛心。”
掛了電話,他又找到正在大學當輔導員的王老師。
“王老師,拜托你個事,能不能請你的學生幫個忙?我們周六有個活動,需要一些手寫的卡片,不多,幾百張。”他把想好的文案發了過去,“就一句話:‘我替孩子謝謝你’。”
另一邊,陳默的代碼敲得飛快,屏幕上字符瀑布般滾落。
他正在為這個“入侵計劃”搭建技術後台。
一個功能簡潔的“掃碼預購”小程序在他手中迅速成型。
用戶在現場被活動打動,可以直接掃碼預訂護膝,資金會先進入一個第三方托管賬戶,等孩子拿到定製好的護膝確認收貨後,錢款才會解凍,支付給材料供應商。
他特意在預購頁麵的最下方,用紅色加粗字體標注了一行提示:“本項目為非盈利性質,所有成本公開透明,隨時可查。”
周六下午兩點半,萬達廣場中庭。
這裡是整個商場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張野和幾位患兒的家長在角落裡默默地鋪開幾張巨大的地墊,將帶來的護膝樣品和一麵貼滿孩子們照片的“照片牆”擺放整齊。
家長們有些局促不安,張野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這和在實驗室裡埋頭攻克技術難題完全是兩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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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動開始的頭十分鐘,幾乎無人駐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