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像是被遺忘多年的鐵器猛然驚醒,在死寂的空氣中劃開一道尖銳的口子。
林楓探向木牌的手指驟然僵住,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
他猛地轉身,目光如利箭般射向那間漆黑的儲物室,心臟在胸腔裡擂鼓般狂跳。
是誰?街道辦的人這麼快就來了?還是……彆的什麼東西?
他幾乎是屏住呼吸,一步步地挪了過去。
儲物室的門虛掩著,門縫裡透不出半點光亮,隻有一股陳舊的黴味混合著灰塵的氣息撲麵而來。
他沒有立刻推門,而是側耳貼在冰冷的門板上,凝神細聽。
裡麵,靜得可怕。剛才那聲刮擦音仿佛隻是幻覺。
數秒的死寂後,林楓不再猶豫,猛地將門推開!
“喵嗚——”
一隻瘦骨嶙峋的橘貓受驚般竄了出來,敏捷地從他腳邊掠過,眨眼間就消失在活動室的另一頭。
林楓順著它的軌跡看去,隻見儲物室角落裡,一個倒地的生鏽鐵皮文件櫃旁,散落著幾根被啃過的火腿腸包裝。
原來如此。
他緊繃的身體緩緩鬆弛下來,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這段時間,神經確實繃得太緊了。
他轉身走回門口,重新拿起那塊刻著“404野路子事務所”的木牌,仔細地掛在門楣正中。
陽光透過老舊的玻璃窗,恰好灑在“野路子”三個字上,鍍上一層不安分的金色。
就在他拍掉手上的灰塵,滿意地後退一步欣賞自己的傑作時,身後傳來了清晰的、不帶任何感情的敲門聲。
篤,篤,篤。
這次不是貓了。
林楓轉過身,看到門口站著兩名穿著製服的工作人員,一老一少,神情嚴肅。
年長的那位推了推眼鏡,目光掃過門上的木牌,眉頭皺得更緊了:“這裡就是‘404事務所’?”
“是我們。”林楓平靜地回答。
“根據群眾舉報和我們的核實,你們並未在民政部門注冊為社會組織,也沒有在工商部門登記備案。”年輕些的工作人員拿著一個文件夾,公事公辦地說,“根據相關條例,你們的行為屬於非法聚集。現在正式通知你們,三天內,必須清空這裡,停止一切活動。”
冰冷的宣判,沒有一絲回旋的餘地。
林楓沒有爭辯,也沒有憤怒。
他隻是沉默地點了點頭,轉身從一張破舊的桌子上拿起一本厚厚的、邊角已經磨損的冊子,遞了過去。
“這是什麼?”年輕的工作人員警惕地問。
“《幫扶記錄冊》。”
對方狐疑地接過,翻開了第一頁。
紙頁上,密密麻麻的表格映入眼簾。
第一欄是日期,第二欄是物資內容,第三欄是發放對象,最後一欄,是歪歪扭扭卻筆觸清晰的簽名和紅手印。
整整一百三十七戶社區居民,從獨居老人到困難家庭,每一噸米、麵、油的發放都記錄在案。
他繼續往後翻,是二十三個跨城互助的案例。
一個肝移植患者的藥品接力,從北京到上海,途徑四個城市,由七位素不相識的誌願者完成;一個被困在高速服務區的貨車司機,通過他們的平台,收到了附近村莊送來的熱飯和飲用水……每一頁都貼著聊天記錄截圖和表示感謝的短信。
翻到最後,是一本被小心翼翼夾在冊子裡麵的小學生作業本,封麵上寫著“小石頭”。
裡麵是一篇作文,題目是《我的超級英雄哥哥》,字跡稚嫩,卻充滿感情地描述了“404的哥哥”如何教他寫字,如何幫他媽媽修好了漏水的屋頂。
年輕工作人員翻頁的手越來越慢,臉上的公事公辦漸漸被一絲複雜的情緒所取代。
他抬起頭,看著林楓,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
年長的那位接過冊子,快速瀏覽了一遍,鏡片後的目光也柔和了些許,但語氣依然堅決:“……這些,我們都理解。但是,這改變不了你們不合規的事實。規矩就是規矩。”
他把冊子還給林楓,帶著年輕人轉身準備離開。
就在他們邁出門檻的一刻,年長的那位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卻用隻有林楓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隔壁那棟樓,老年活動中心,下個禮拜就要騰空了。你們……可以去問問看。”
門被輕輕帶上,陽光再次被阻隔。
林楓握著那本沉甸甸的記錄冊,沉默了許久。
同一時間,趙子軒的直播間裡,氣氛凝重到了極點。
他關掉了所有美顏和濾鏡,讓自己臉上的疲憊和不甘清晰地呈現在數千名觀眾麵前。
“兄弟姐妹們,”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沙啞,“就在剛剛,我們被正式取締了。”
彈幕瞬間爆炸。憤怒的、惋惜的、質疑的言論像海嘯一樣刷過屏幕。
“憑什麼!”
“他們隻會乾這個!”
“404不能倒!”
趙子軒沒有理會沸騰的彈幕,而是緩緩舉起一張空白的a4紙,對準鏡頭:“房子可以被封,但精神不能。這是老鄭打印店剛給我趕出來的‘404精神傳承協議’。上麵什麼條款都沒有,隻有一句話:我自願傳承404精神,能幫一個,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