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潮濕而陳舊的氣息仿佛一隻無形的手,攥住了林楓的心臟。
他盯著照片上孩子們用竹竿和破舊路由器搭成的“基站”,那簡陋的裝置在灰蒙蒙的山巒背景下,像一個倔強而荒誕的宣言。
十分鐘,他一動不動,宿舍裡隻有窗外雨水敲打玻璃的單調聲響。
突然,他猛地起身,椅子與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他發狠似的拉開書桌最底層的抽屜,在一堆舊課本和雜物中翻找,指尖最終觸到一張微微發黃的紙。
那是一份空白的“青年公益孵化專項”申報書,蘇晚晴上學期從導師辦公室裡“順”出來,半開玩笑地塞給他,說他總有一天會用上。
此刻,它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林楓“啪”地一聲打開台燈,昏黃的光暈將他籠罩。
他拿起筆,在項目名稱一欄,蘸著墨水,也蘸著胸中翻湧的滾燙情緒,一筆一劃地寫下:“404信號站·鄉村應急聯絡計劃”。
同一片夜空下,城市的另一角,張野坐在自己那間小小的法律援助事務所門口冰冷的水泥台階上,啃著一個乾硬的冷包子。
康複中心暫停他誌願者資格的通知就像一張冰冷的鐵網,將他與那些需要幫助的孩子隔開。
一個瘦弱的身影從雨幕中走來,是阿珍,她懷裡緊緊抱著孩子,聲音因恐懼和憤怒而微微發抖:“張律師,他們說我們家屬情緒不穩定,不能參與管理決策……可除了我們,誰比我們更懂這些孩子真正需要什麼?”張野沒說話,狠狠地將最後一口包子塞進嘴裡,腮幫子鼓得像個倉鼠,他含糊不清地擠出幾個字:“那就自己建一個,一個‘家屬說了算’的地方。”那晚,他點開一個由上百個病患家屬組成的微信群,發起了一個投票:“兄弟姐妹們,我們自己成立一個‘康複者聯盟’,去注冊成社會企業,要不要乾?”群裡死寂了三分鐘,每一秒都像在炙烤著他的神經。
突然,屏幕亮了,第一條回複來自一個遠在東北的父親:“我兒子腦癱,我以前是會計,我懂發票怎麼開。”緊接著,第二條信息彈出:“我為了給孩子辦殘疾證,在民政局門口蹲過三天,我知道材料怎麼遞,找誰蓋章最快。”一條,兩條,三條……信息如潮水般湧來。
張野的眼眶瞬間滾燙,他顫抖著手指,敲下最後一句總結:“那就乾!名字就叫‘呼吸之間’,隻要我們還在呼吸,就得為孩子們爭口氣!”
而趙子軒的“呼吸”幾乎被掐斷了。
他那個籌備了半年的“數字遊民返鄉”文旅項目,被縣文旅局一紙公文以“涉嫌虛假宣傳,過度美化鄉村”為由緊急叫停。
他蹲在老家斑駁的祠堂前,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煙霧繚繞中,祠堂裡祖宗的牌位仿佛都在無聲地嘲笑他這個不肖子孫。
表弟小武扛著一麻袋剛挖出來的紅薯,憨笑著走過來:“哥,彆愁了。城裡人不是總嚷嚷著要體驗‘真實的鄉村’嗎?我尋思著,咱們的真實不就是窮、就是破嗎?我把村口那個快塌了的舊戲台修了修,把你之前寫的標語掛上去了——‘沒ifi但有星星’。”趙子軒猛地抬頭,仿佛被一道閃電擊中。
他掐滅煙頭,掏出磨花了屏的手機,撥通了本地一個相熟記者的電話:“幫我個忙,策劃一場線上‘被叫停的鄉村振興展’,標題就用這個——《我們到底在害怕什麼?是怕鄉村不夠美,還是怕它太真實?》”掛掉電話,他將所有被駁回的申報材料、項目規劃圖、村民的笑臉和那個掛著標語的破戲台,全部拍成了一個粗糙但充滿力量的短視頻。
視頻的結尾,隻有一行黑底白字:“他們可以刪除我的項目,但他們刪不掉每一個想回家的心。”
與此同時,城市深處一間恒溫恒濕的機房裡,陳默正對著一排服務器敲打著代碼。
屏幕上,三條鮮紅的告警信息幾乎同時跳出:趙子軒的公眾號文章因“被舉報”進入審核狀態,張野的社交賬號被平台“限製流量”,而他自己上個月為民間救援隊搭建的一個信息求助平台,ip地址已被徹底封禁。
他看著這些信息,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這在意料之中。
他熟練地打開一個層層加密的隱藏文件夾,裡麵密密麻麻地記錄著三個月來,全國各地類似林楓、張野、趙子軒這樣被“404”的草根組織數據和他們的困境。
他深吸一口氣,新建了一個獨立的加密網絡通道,在命名框裡敲下:“404信號站2.0”。
在功能描述欄,他寫道:“跨區域求助信息智能匹配、閒置公益資源自動分發、網絡風險隔離與中轉”。
他將老陳那封信的內容作為第一筆測試數據輸入係統。
三分鐘後,係統自動分析了關鍵詞“山區、兒童、網絡、教育”,並精準地將求助信息推送到了上海一個長期關注兒童教育的公益社群匿名版塊裡。
一周後,林楓帶著修改了七遍的申報書,最後一次走向教育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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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沒能走進辦公室,就在走廊被林主任攔下了。
林主任看著他,眼神複雜,壓低了聲音:“小林,彆費勁了。這個項目,牽扯太多,批不了。”林楓沒有爭辯,隻是默默地打開了平板電腦,播放了一段視頻。
視頻裡,貴州大山深處的幾個孩子,正圍著一根剛剛架設好的簡易竹竿天線歡呼,他們通過這個臨時的“404信號站”第一次清晰地連上了線上課堂,一個女孩對著模糊的攝像頭,用儘全力大喊:“老師!北京的老師!我們能聽見你的聲音了!”視頻的雜音很大,但那聲呼喊卻穿透了一切。
林主任怔住了,喉結上下滾動。
林楓收起平板,聲音輕得像耳語:“林主任,我不求您給我立項。我隻想問您一句話,如果我把所有籌集到的資金,都走‘偏遠地區支教物資采購’的名義報備,然後再把這些‘物資’轉成信號站的設備……這,算不算違規鑽空子?”走廊裡陷入了漫長的沉默,久到林楓以為自己會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
最終,林主任什麼也沒說,隻是從自己的公文包裡,抽出一本半舊的《社會組織備案操作內部指南》,塞進了林楓的手裡。
林楓翻開扉頁,上麵有一行鋼筆寫下的批注,字跡遒勁有力:“有些路,不是規劃圖上畫出來的,是靠雙腳闖出來的。”
淩晨兩點,陳默的機房裡,隻有服務器的低鳴如同沉睡巨獸的呼吸。
他剛剛完成了“404信號站2.0”的最後一次壓力測試,整個網絡係統像一張被喚醒的巨大神經網絡,無數細微的數據流在虛擬的地圖上彙聚成一條條無聲的河,連接著那些被遺忘的角落。
一切運行平穩。
他靠在椅背上,準備小睡一會兒。
就在他閉上眼睛的瞬間,主服務器發出一聲極其輕微但異常尖銳的電子蜂鳴。
他猛地睜開眼,屏幕中央,一個代表數據交換狀態的綠色光點,毫無征兆地、固執地,開始以一種極不規律的頻率瘋狂閃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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