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吳的三輪車在清晨的薄霧中嘎吱作響,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留下兩道濕漉漉的痕跡。
車後鬥裡,來自天南海北的信件堆積如山,每一封都承載著一個家庭沉默的重量。
他每天的工作就像一個虔誠的儀式:分揀、編號、用老舊的掃描儀將它們一一數字化,再由陳默上傳至那張覆蓋全國的“故事地圖”。
這天,一封牛皮紙信封引起了他的注意。
它沒有寄件人地址,也沒有署名,郵戳模糊不清,像一個來自過去的幽靈。
他拆開信封,裡麵沒有信紙,隻有一張泛黃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一群皮膚黝黑的村民正圍著一個剛挖開的土坑,像是在挖井。
他們身後,一條褪色的橫幅在風中微微鼓起,上麵的字跡依稀可辨:“等不起批複,自己動手”。
老吳粗糙的手指摩挲著照片邊緣,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光。
他拿起一支記號筆,在信封背麵用力寫下一行字:你們不是第一代野路子,也不會是最後一撥。
然後,他鄭重地將這封信和照片掃描,編號:第8888號證言。
市民廣場,晨練的人群早已散去,隻剩下張野和幾十個康複家庭的父母。
他們沒有拉橫幅,也沒有喊口號,隻是安靜地坐在冰涼的台階上。
每個人手裡都舉著一塊親手打磨的木牌,上麵用稚嫩的筆跡寫著一行行簡單的字:“第一次叫媽媽”、“自己走了三步”、“衝我笑了”。
這些不是控訴,而是生命的勳章。
陽光穿過稀疏的雲層,照在他們布滿倦容卻異常堅毅的臉上。
幾名城管隊員走了過來,領頭的那個年輕人麵帶難色,試圖勸離。
張野沒有起身,隻是從隨身的布包裡拿出一本打印裝訂好的冊子,遞了過去。
封麵上寫著:《非營利互助組織法律依據彙編》。
他指著其中一頁,平靜地說:“《民法典》第八十八條,我們正在行使法律賦予的權利。”年輕的城管隊員愣住了,他低頭翻了幾頁,那些冰冷的法條此刻仿佛有了溫度。
他沉默了片刻,壓低聲音說:“你們……拍個照吧,我回去也好交代。”說完,便帶著人退到了一旁,遠遠地看著。
與此同時,趙子軒的工作室裡,印刷機正發出低沉的轟鳴。
他將那十萬份簽名,連同小蘭那幅充滿生命力的蠟筆畫,設計成了一套限量版的“聯署紀念冊”。
封麵是小蘭的畫,內頁則按照全國各個省份的地理分區,精心裝訂。
他聯係了全國三十家誌同道合的獨立書店,發起了一場名為“證據”的公益展售。
規則很簡單:每賣出一本紀念冊,就向偏遠山區的特殊學校捐贈一節電池課的費用。
有書店老板打來電話,言語中充滿擔憂,怕惹上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