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朋友圈下的回複和私信,在視頻發布後的第十分鐘,便以一種近乎失控的姿態徹底引爆。
最初隻是相熟的朋友點讚,詢問發生了什麼。
很快,當視頻被幾個技術論壇的大v轉發後,情況便急轉直下。
林楓的手機像是被扔進了沸水,震動從未停歇,屏幕上滾動的通知欄形成了一道壯觀的數字瀑布。
“我有一台08年的thinkpad,硬盤拆了,其他都在,還能用嗎?”
“坐標海澱,我們公司淘汰了一批戴爾服務器,下午四點前可以來自取,帶上車!”
“我爸是個老無線電愛好者,家裡有功放管和信號放大器,不知道你們需不需要,地址私你了。”
“我是青州大學的學弟,當年聽過你們‘404寢室’的傳說,機房鑰匙我或許有辦法弄到一把備用的,不用再撬門了!”
趙子軒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手機後台不斷飆升的轉發和點讚數,他喃喃自語:“這……這比我花錢買推廣的效果還好上一百倍。”他原本隻是想拍出一種悲壯感,一種理想主義者最後的掙紮,沒想到卻點燃了某種被壓抑已久的集體情緒。
人們厭倦了被巨頭喂養數據,厭倦了每一次點擊都被算法精準算計,他們在這台落滿灰塵的舊主機上,看到了一個反抗的圖騰。
張野則興奮地在狹小的機房裡來回踱步,一拳砸在自己手心:“他媽的,我就知道,人心還沒死絕!”
隻有陳默,他逐條逐條地翻看著那些私信,眼神裡沒有狂喜,而是像一個準備上戰場的工兵,在冷靜地清點自己的彈藥。
他拿出一個小本子,飛快地記錄著:“海澱,服務器,下午四點……朝陽,信號放大器,需要測試型號……青大,備用鑰匙,這個重要。”
林楓深吸一口氣,空氣中彌漫的灰塵嗆得他咳嗽了兩聲。
他知道,機會的窗口已經打開,但這個窗口稍縱即逝。
他拍了拍陳默的肩膀:“阿凱那邊聯係一下,我們需要人手,立刻開始分揀測試。子軒,準備好,接下來我們要拍的不是故事,是我們的‘軍火庫’。張野,你跟我走,去借一輛最大的車。”
接下來的七十二小時,成了四人記憶中最混亂也最滾燙的一段時光。
一輛從廢品回收站老吳那裡借來的二手金杯車,成了他們在城市裡穿梭的戰馬。
他們從一間即將搬遷的互聯網公司地下室裡,拖出了四台半人高的機架式服務器,上麵還貼著“資產已報廢”的標簽;從一個退休老教授的書房裡,小心翼翼地捧出兩個塞滿了各種電子元件的防潮箱;甚至還有一個遊戲工作室,直接送來了他們升級換代後淘汰的全套水冷散熱係統。
後山那間被遺忘了十年的機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填滿。
各種品牌、各種年代、各種形態的電子設備堆積如山,像一座沉默的電子墳場。
老吳來看過一次,咂著嘴,用他那被焊錫熏得發黑的手指點了點一台拆開的機箱:“這玩意兒,裡麵的銅芯還值點錢,可要讓它再亮起來,比讓死人開口還難。”
但陳默偏要讓死人開口。
他把自己關在機房裡,如同一個進行著古老儀式的煉金術士。
他將那些被宣判了死刑的硬件一一拆解,主板、內存條、cpu、電源、硬盤……分門彆類,擺滿了整個地麵。
空氣裡彌漫著鬆香和老舊塑料混合的奇特氣味。
他時而拿著萬用表測量電壓,時而戴上放大鏡檢查電容,時而用一把小巧的烙鐵在電路板上進行著微米級的“外科手術”。
趙子軒的鏡頭忠實地記錄下這一切。
沒有配樂,隻有電流的滋滋聲和金屬工具輕微的碰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