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網後方的黑暗中,四道身影如鬼魅般貼地移動,避開了所有固定攝像頭的死角。
陳默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他沒有理會,手指在微型終端上快得幾乎出現殘影。
屏幕上,一串串複雜的代碼瀑布般流淌,最終彙聚成一個跳動的綠色光標。
他深吸一口氣,輕輕敲下回車。
冷卻係統檢修門上那個毫不起眼的電子鎖芯內部,一根比發絲還細的金屬針無聲地縮了回去。
“哢”的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門彈開了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冷風裹挾著機油和臭氧的味道撲麵而來。
張野立刻將一個真空壓縮包扯開,抖出四件灰色的防靜電服,壓低聲音,語氣卻不容置疑:“穿上,快!這裡麵的探頭有人臉識彆和熱成像,彆給我們自己找麻煩。”
林楓的目光穿過門縫,投向那深不見底的黑暗通道,冷風吹得他臉頰發麻。
他接過衣服,聲音卻異常沉穩,仿佛不是在進行一場足以顛覆整座城市秩序的潛入,而是在闡述一個真理:“我們進去,不是為了偷偷摸摸地修改幾個數字。我們要做的,是把這個‘黑箱’的蓋子徹底掀開,讓每一個人都親眼看看,究竟是誰,在用怎樣的方式,替我們所有人做決定。”
他的話像一劑強心針,讓另外三人原本緊張的心跳平複了些許。
四人迅速換好衣服,依次蜷身鑽入狹窄的通道。
這裡比外麵更冷,頭頂縱橫交錯的冷凝管道不斷滴下冰冷的水珠,砸在他們的脖頸裡,激起一陣寒顫。
腳下的金屬格柵在他們踩踏下發出輕微的“咯吱”聲,被通道的結構無限放大,仿佛死神的耳語。
走在第二位的趙子軒舉著手機,屏幕的光照亮了他年輕而堅毅的臉龐。
他沒有開啟攝像頭,而是將手機麥克風緊緊貼著冰冷的牆麵,用氣聲錄製著:“現在是晚上八點十七分,我們正在進入信衡科技的核心數據中心,那個決定了我們所有人命運的‘黑箱’內部。”這既是記錄,也是一份留給未來的證詞。
隊伍在第一個拐角處停下。
陳默從懷裡掏出一個經過深度改裝的u盤,它的外殼被磨得發亮,接口處卻閃爍著幽微的藍光。
他將其與一個掌心大小的臨時中繼器相連,對眾人解釋道:“這裡麵不是病毒,是‘蜂巢’計劃存儲的全部原始訪談視頻,一刀未剪。隻要找到內網交換機,這個中繼器就會自動尋找空閒信道,把視頻流推送到我們預設的所有備用頻道上。”
話音剛落,前方長長的走廊儘頭,一抹猩紅的光毫無征兆地亮起,打破了黑暗。
一個半人高的自動巡檢機器人正邁著平穩的步伐,緩緩向他們駛來,頂部的掃描儀像一隻獨眼巨人的眼睛,散發著不祥的光芒。
“隱蔽!”陳默低喝一聲,四人瞬間縮進一處粗大的管道背後。
陳默的手指飛速在設備上操作,將他們四人身上因為行動而散發出的微弱熱量,偽裝成一段平平無奇的“溫控係統日誌上傳”信號。
機器人越來越近,平穩的履帶聲像是催命的鼓點。
它在他們藏身的管道前停了下來,機械臂緩緩伸出,前端的熱成像掃描儀開始工作。
那一瞬間,空氣仿佛凝固了。
張野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緊繃,右手已經摸到了背包側麵的撬棍,準備在暴露的瞬間做最後一搏。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林楓異常鎮靜,他輕輕按下了口袋裡錄音筆的播放鍵。
一段蒼老而沙啞的聲音,伴隨著輕微的電流聲,從錄音筆中流淌出來:“我掃了二十年的街,沒偷過一毛錢,沒拿過人家一瓶水……為什麼我的評分,連個‘合格’都拿不到……”
是老馬的聲音。
那個在訪談視頻裡,對著鏡頭一遍遍質問,眼神渾濁卻清澈的老環衛工。
奇跡發生了。
巡檢機器人頂部的掃描燈閃爍了兩下,燈色由警示的猩紅轉為觀察的橘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