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從窗簾縫隙裡擠進來時,趙子軒正蹲在打印亭的水泥台階上。
他昨夜沒睡踏實,琴箱裡那封發皺的信封像塊燒紅的炭,燙得他翻來覆去。
此刻打印店老板把牛皮紙信封拍在櫃台上,他指尖剛觸到“退件”兩個黑體字,後槽牙就咬得咯咯響。
“趙哥,要幫忙拆嗎?”打印店小妹探過頭。
趙子軒沒說話,指甲掐進信封封口,撕開的瞬間有張紙飄出來——專升本資格審核未通過通知,表弟小宇的名字在最上麵,墨跡刺得他眼眶發酸。
“模考全市第一,自閉症又不是罪!”他猛地站起來,膝蓋撞翻了旁邊的快遞筐,紙箱嘩啦散在地上。
小妹嚇得縮脖子,他卻像沒聽見,抓著通知往寢室跑,風掀起他皺巴巴的襯衫下擺,露出後腰彆著的錄音筆——那是他昨夜偷偷塞進琴箱的,本想著給小宇錄段鼓勵的話。
404寢室的門被撞開時,林楓正把涼透的咖啡往嘴裡送。
看見趙子軒泛紅的眼尾,他手一抖,褐色液體在《低分者手冊》上暈開個圓斑。
“怎麼了?”他起身要接信封,趙子軒卻把紙拍在他手心裡,指節發白:“你看這個‘社會適應能力0分’——小宇每天按時上課,作業全對,就因為不跟人打招呼?”
陳默從轉椅上轉過來,眼鏡片反著光。
他接過評分表掃了眼,手指在鍵盤上敲了兩下:“蘇學姐前天說的‘潛力畫像係統’,應該就是這個。”林楓想起淩晨蘇晚晴的消息,國際觀察團要數據鏈,原來早有伏筆。
他摸出手機翻聊天記錄,蘇晚晴的消息還停在兩點十七分:“教育局最近推的新評估體係,說是科學篩選潛力生。”
“科學個屁!”張野從床簾後探出腦袋,迷彩褲還沒係腰帶,“我昨天在市集碰到倆問助學貸款的,一個單親,一個有弟弟,都被標記成‘低成長性’。”他抓過桌上的馬克筆,在白板上畫了個圈,“老馬說環衛隊有個同事家屬在教育局,我剛聯係上——”手機突然震動,張野劃開免提,電流雜音裡傳來個沙啞男聲:“彆查係統,查紙質檔案。電子評分能改,但老吳那兒還有原始成績單。”
“老吳是誰?”林楓剛問出口,語音“滴”地斷了。
張野對著手機皺眉,拇指摩挲著軍牌,那是他退伍時班長塞給他的,此刻在晨光裡泛著冷光。
“我去職高。”趙子軒突然扯下牆上的相機,鏡頭蓋“當啷”掉在阿豪的啞鈴堆裡,“假裝拍落榜生訪談,套點實話。”他抓起桌上的潤喉糖塞進口袋,臨出門又回頭:“林哥,把《低分者手冊》借我——說不定能當道具。”
林楓望著他跑遠的背影,轉身時看見陳默正盯著電腦,屏幕上“學衡智庫”四個字在閃。
“信衡科技的兄弟單位。”陳默推了推眼鏡,“我查過,他們給教育局做評估係統。”他調出張野說的“低成長性”案例,鼠標突然頓住:“西南三縣的熱力圖紅得離譜。”
窗外傳來阿豪的吆喝,他抱著籃球從走廊跑過,球鞋在地麵擦出刺耳的聲響。
林楓卻聽不見,他盯著陳默屏幕上的“區域潛力熱力圖”,深紅色覆蓋的區域裡,小宇所在的縣城、李小芸的山區,全在其中。
“專升本通過率降了67。”陳默的聲音發悶,“他們不是篩選,是淘汰。”
下午三點,趙子軒的視頻電話打進來時,林楓正蹲在教務處門口。
李主任的辦公室門虛掩著,他聽見裡麵傳來翻紙的聲音,接著是李主任的歎息:“小林啊,我知道你想問什麼。”門開了條縫,一隻布滿老年斑的手遞出張複印件,“內部培訓材料,你看看‘非學業風險表’。”
林楓低頭,紙上密密麻麻列著:家庭結構單親重組扣10分)、社交頻率每月少於3次集體活動扣5分)、消費記錄網購占比超30扣3分)……最後一頁角落有行小字:“建議對d級學生減少宣傳投放,避免資源錯配。”
“連希望都要配額?”他捏著紙的手指發顫,突然手機震動,趙子軒的視頻裡,穿藍布衫的姑娘正攥著皺巴巴的成績單。
“我考了582分。”姑娘的聲音帶著山風的粗糲,“係統說我‘家庭信用波動’,取消專項計劃。”她抬頭時,睫毛上掛著水光,“我爸媽離婚七年,可我沒缺過一節課。”
視頻畫麵突然切到評論區,滿屏都是“我也是”“我妹妹被標了‘心理脆弱’”“我弟弟因為奶奶生病扣了社會責任分”。
林楓數了數,三小時播放量已經破百萬,點讚數還在往上躥。
“做得好。”他對著手機說,趙子軒卻沒笑,鏡頭晃了晃,露出他泛紅的鼻尖:“小芸說,她班主任提過老吳——教務處的檔案管理員,管著三十年的紙質卷子。”
深夜十點,陳默的鍵盤聲突然停了。
林楓正給蘇晚晴發數據彙總,抬頭看見他盯著黑屏的電腦。
“我剛要下載熱力圖原始數據,頁麵跳404了。”陳默敲了敲主機箱,“他們封了端口。”
“他們不怕我們發聲。”林楓把《低分者手冊》按在桌上,封皮被咖啡漬泡得有些軟,“怕我們看見規則本身。”
窗外傳來熟悉的引擎聲,那輛環衛車緩緩駛過,車頂的應急燈一閃一閃,像在打某種暗號。
林楓望著那點光,手機突然輕震——是封未讀郵件,發件人顯示“匿名”,主題欄隻有個問號。
他沒點開,隻是把手機扣在桌上,轉頭看向還在敲鍵盤的陳默、翻著打印材料的張野、對著琴譜發呆的趙子軒。
有些規則,該被掀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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