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他輕聲喚。
女人猛地抬頭,眼尾的細紋在暖黃燈光下泛著青。
她坐下來,膝蓋碰翻了張野的保溫杯,“對不起對不起。”她彎腰去撿,張野看見她手腕上有道淡粉色的疤,像被什麼繩子勒的。
“我做了五年。”她的聲音比想象中年輕,帶著長期用嗓過度的沙啞,“每天打200個電話,從早上八點到淩晨十二點。係統給的用戶畫像比我媽還清楚:獨居老人、單親媽媽、剛畢業的學生……”她扯下口罩,嘴角有塊沒擦乾淨的粉底液,“我們叫他們‘沉睡賬戶’,係統自動降分後推給高利貸平台,他們借一次,逾期一次,再借一次……”
張野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想起下午老鄭攥著賬本的手,想起小唐濕透的騎手工裝——那是為了還網貸連續跑了36小時外賣。
“有個女孩。”阿雪突然捂住嘴,肩膀抖得像篩糠,“她誤點廣告貸了500,三年後欠17萬。催款時她求我寬限三天,說發工資就還。我背話術:‘你這種信用分,以後租房都沒人要,哪個男人敢娶你?’”她的眼淚砸在桌上,“後來她在橋上站了一夜,我沒敢再打電話。第二天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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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野的手機在兜裡震動。
他摸出來,是陳默的消息:“鏈路圖做好了。”
陳默的電腦屏幕亮得刺眼。
他熬紅的眼睛盯著不斷跳動的數據流,手指在鍵盤上敲出殘影:“輸入阿雪給的用戶編號,程序自動追蹤資金流向——信聯數據出口,中介打包,七家關聯貸平台循環放貸。”他調出一張動態圖,綠色箭頭從信聯出發,繞著七個紅圈轉了三圈,最後紮進一個黑洞,“閉環:信用塌方—債務陷阱—社會排斥。”
林楓湊過來,鼠標在圖上點了點:“簡化成‘信用吸血管’,配文‘他們不是風控,是獵人’。”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股子狠勁,“明天集體複議,我們要把這張圖貼在信用中心門口。”
淩晨五點,張野站在舊倉庫門口。
三十個身影陸續趕來:王桂花舉著泛黃的存折,封皮上還沾著菜葉子;老鄭背著褪色的修車包,工具在包裡叮當作響;小唐的騎手工裝還帶著昨夜的雨水,貼在背上像塊冰。
“走。”張野說。
他舉起“信用療養所”的旗子,隊伍像條沉默的河,淌過黎明前的街道。
市信用中心的玻璃幕牆在晨光裡泛著冷光。
張野排在第一個,把老鄭的申訴材料遞進去。
工作人員掃了眼身份證,電腦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聲:“檢測到異常批量操作,啟動反欺詐機製。”
所有屏幕同時變黑。
王桂花的存折“啪”地掉在地上,老鄭彎腰去撿,修車本裡掉出張泛黃的照片——是他和女兒的合影,女兒胸前彆著“三好學生”的胸章。
“我們連‘被聽見’的資格都要被算法剝奪?”張野掏出手機,打開直播,鏡頭對準大廳裡呆立的工作人員,“現在你們看到了?他們怕的不是我們申訴,是我們團結起來!”
人群突然騷動。
阿雪從隊伍最後擠出來,她摘了口罩,眼尾的細紋在陽光下清晰可見。
她舉起一張紙,紙角被揉得發皺,卻蓋著鮮紅的公章:“我是前催收員阿雪,我來作證——他們不是在催收,是在製造債務奴隸!”
晨光穿透玻璃幕牆,在阿雪肩頭鍍了層金邊。
張野的手機屏幕亮起提示:“當前在線人數:。”他望著人群裡攥著存折的王桂花、抱著修車本的老鄭、濕了工裝的小唐,突然笑了。
這笑像顆火星,在人群裡濺開,變成一片嗡嗡的低語。
不知誰喊了句:“我要複議!”
“我也要!”
“算我一個!”
張野的手機在掌心震動,他低頭看,是趙子軒的消息:“直播鏈接已擴散到本地論壇。”他抬頭,看見阿雪手裡的辭職信被風吹得嘩啦響,像麵小小的旗子。
手機屏幕的提示燈在黑暗中明滅,像是某種即將燎原的火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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