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404寢室的紗窗,在林楓的課桌上投下一片斑駁。
他握著手機的指節微微發緊,李芳沙啞的聲音還在耳邊嗡嗡作響——"養老金被凍結三天了",這句話像根細針,紮得他後頸發疼。
"篤篤篤。"
敲門聲比鬨鐘還準時。
林楓套上外套去開門,就見樓道裡站著個裹著藏青色棉襖的中年女人。
她手裡攥著個磨得起毛的塑料文件袋,發梢沾著零星的白霜,鼻尖凍得通紅。
"小林?"她抬起眼,眼角的皺紋裡還凝著晨露,"我是李芳,周口來的。"
林楓側身讓她進來,轉身時聞到股淡淡的清漆味——應該是剛掃完街,掃帚上的漆還沒乾。
李芳把文件袋攤在桌上,紙張窸窣作響:"這是我近三個月的繳費單,還有環衛所的排班表。
他們說我給詐騙賬戶轉了錢,可我連銀行卡密碼都記不住,去年還是閨女幫我改的......"
她的手指撫過排班表邊緣,指甲縫裡嵌著洗不淨的灰。
林楓瞥見表格最後一行,12月15日淩晨三點到七點,"橋西片區掃雪"幾個字被紅筆圈了又圈。
"我查了銀行流水。"陳默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過來,眼鏡片反著電腦屏幕的冷光。
他推了推鏡框,屏幕上跳出一行轉賬記錄:12月15日317,"李芳"向涉案賬戶轉8000元。
"係統比對姓名和金額就鎖賬戶?"趙子軒從床上探下半個身子,手裡還捏著沒吃完的包子,"那要是全國有十個李芳同時轉8000,是不是全得蹲局子?"
李芳的喉嚨動了動:"那天風大得能掀翻垃圾桶,我穿著反光背心在橋西掃雪,環衛所的老張頭還幫我扶過掃帚......"
"監控呢?"林楓翻到她遞來的u盤,"橋西片區的監控。"
"調出來了。"陳默敲鍵盤的速度快得像機關槍,屏幕上跳出段模糊的視頻——淩晨三點的街道空無一人,穿反光背心的身影弓著背推垃圾車,雪片打在她帽子上,像撒了把鹽。"時間戳對得上,定位也在橋西。"他突然冷笑一聲,"係統判定她轉賬時,連性彆都沒核對。
李芳是女,涉案賬戶注冊人是個23歲的男青年。"
"這哪是風控,是抽簽定罪。"趙子軒把包子往桌上一扔,油星子濺在排班表上,"姐,你願意上鏡嗎?
我們要拍你那天的行程。"
李芳縮了縮肩膀:"我......我不會說漂亮話。"
"不用漂亮話。"趙子軒摸出攝像機,鏡頭對準她時放軟了聲音,"你就說,那天幾點起的床?
煮的什麼粥?
掃雪時手凍得有多疼?"
李芳的眼神慢慢亮起來。
她坐在林楓的椅子上,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棉襖袖口:"四點就起了,電壓力鍋預約的小米粥。
閨女說早上要吃熱乎的,可她在深圳上班,我......"她頓了頓,"掃雪那會兒風刮得人臉生疼,我掃了六遍,雪片又堆成了堆。
老張頭說我軸,可我想,這街掃乾淨了,上班的人走路才不會摔......"
"停。"陳默突然打斷,屏幕上彈出當日氣象報告,"風速11級,係統判定你"有意識製造混亂掩蓋行蹤"。"他的指節重重敲在桌沿,"就因為風大,就成了掩蓋?"
李芳的眼眶紅了:"我就想把街掃乾淨,咋就成壞人了?"
"因為他們懶得看活人。"張野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他手裡拎著個帆布包,裡麵露出幾疊表格,"我聯係了康複中心的殘障青年。
聽障的小劉能記住每個人說話的順序,自閉症的小雨能背下三個月的公交時刻表,盲人老周對時間的感知比鬨鐘還準。"他抽出張表格推到李芳麵前,"他們說要當你的"人肉時間證人"——ai會忘,但人不會。"
李芳接過表格時,手指在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