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管人力的媒體發布會定在次日上午九點,地點選在酒店頂層的水晶廳。
王振國淩晨四點就醒了,對著鏡子係第三遍領帶時,喉結還在發緊——昨夜那個女工後頸白發的監控截圖,像根細針紮在他視網膜上。
助理小吳送來的西裝熨得筆挺,他卻總覺得領口勒得慌,仿佛有雙無形的手正掐著他的氣管。
水晶廳的聚光燈亮起時,王振國站在藍白相間的企業ogo前,掌心沁出的汗在西裝內側洇出兩片淺漬。
台下記者的鏡頭像一片銀色森林,最前排舉著"財經時報"牌子的老記者正推眼鏡,那動作讓他想起技術部主管彙報數據異常時的模樣。
"我們的係統經過嚴格測試,完全客觀公正。"王振國的聲音比預想中平穩,甚至帶了點慣常的商業微笑,"個彆員工無法適應高效管理,不能歸咎於技術。"
大屏應聲切換畫麵,剪輯過的監控錄像開始滾動:流水線工人低頭調整零件配文:低效走神)、質檢崗女工揉了揉太陽穴配文:消極怠工)、搬運工彎腰係鞋帶配文:無效耗時)。
台下傳來零星的快門聲,王振國看見第三排有個舉著手機的年輕女孩在皺眉——那是競品公司的市場專員,他認得。
同一時刻,404寢室的電腦屏幕泛著冷光。
林楓蜷在椅子裡,指節抵著下巴,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陳默的機械鍵盤突然"哢"地一響,他抬頭,就見室友盯著直播畫麵裡被標注"低效"的老馬——老人正用虎口抵著後頸,那是他犯頸椎病時的習慣動作。
"這孫子把人當機器訓。"趙子軒咬著吸管,塑料杯被捏得哢哢響。
他今早剛退了給暗戀學妹寫的情詩手稿,此刻眼底燃著股子狠勁,"上周我去工廠蹲點,老馬那組為趕訂單連續加班三天,係統倒好,專挑人最累的時候抓小辮子。"
林楓沒接話。
他盯著屏幕裡王振國嘴角的笑,想起阿珍說過,這位ceo最愛在年會上說"數據是企業的血液"。
血液?
他冷笑一聲,血液裡要是摻了毒,流得越快死得越慘。
"他最怕什麼?"林楓突然轉頭。
趙子軒愣了愣,吸管從嘴裡滑出來:"怕投資人覺得他不賺錢。"
"對了。"林楓的指尖在桌沿敲出輕響,目光掃過牆上貼的"臥龍鳳雛寢室公約"第三條:少給老子惹事),"那就讓他當著投資人的麵,講個笑話。"
三天後,"未來組織峰會"的嘉賓名單裡多了位"青年創業者代表趙子軒"。
他提交的演講標題《ai賦能下的極致人效管理》讓智管人力的會務組眼睛一亮——這簡直是免費的宣傳彈藥。
隻有林楓知道,趙子軒西裝內袋裡裝的u盤,存著陳默熬了兩夜扒來的"反向kpi數據包":客戶增長率逐年下滑3,員工流失率卻翻了倍,還有七起未公開的勞動仲裁記錄。
張野的隱形提詞器調試到第七遍時,寢室裡飄著焊錫的焦味。
他摘下放大鏡,鏡片上蒙著層薄汗:"這玩意兒貼眼球上,眨三次能切頁,絕對比王振國的ppt順溜。"
峰會當天,國際會展中心的大禮堂坐滿了投資人、hr總監和科技媒體。
趙子軒站在後台,對著穿衣鏡扯了扯領帶——這是他為"情聖"人設買的酒紅色真絲款,此刻倒成了最好的偽裝。
主持人報幕聲響起時,他摸了摸內袋的u盤,心跳快得像擂鼓,卻在推開門的瞬間露出恰到好處的商業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