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記車駛入中部工業城時,晨霧還未完全散開。
鋼鐵森林般的廠房在霧氣裡投下巨影,張野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車載廣播裡突然跳出刺耳的電流聲——手機信號格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坍縮成叉。
“操。”陳默的鍵盤聲戛然而止,他扯了扯領口,後頸的汗順著衣領往下淌,“連4g都沒了,衛星定位在跳亂碼。”他快速調出信號檢測界麵,藍色波形圖像被揉皺的紙,“社會治理聯席會的‘信息淨化區’,他們在頻段上焊了道鐵門。”
林楓望著車窗外。
路邊幾個穿工裝的男人正對著手機皺眉,有個戴安全帽的小夥子把手機舉過頭頂晃了晃,又失望地塞進褲兜。
“他們想讓我們倒退回紙筆時代?”他指尖敲著膝蓋,忽然笑了,“好啊,我們就用紙筆,把名字刻進曆史。”
張野的手機在這時響起來。
他接起電話,聽了兩句便猛拍方向盤:“李叔!您說環衛工協會能借三輪?”他轉頭衝林楓擠眼睛,胡茬上還沾著昨兒炸串的油星子,“他們有十輛帶棚的保潔車,正好當流動登記點!”
趙子軒已經把直播架支在了車窗邊。
他舉著手機對著鏡頭,眼睛亮得像著了火:“家人們,現在開始‘手寫接力’挑戰!每人寫一張名字卡,拍照發帶名字之聲的話題,小凱的爬蟲程序會自動歸集——”他突然被嗆了下,因為陳默從後座扔過來包潤喉糖,“加密後傳境外鏡像庫,懂?我們偏要給名字安上翅膀!”
第一輛“名字驛站”三輪停在廠門口時,林導的攝像機已經轉了起來。
鏡頭裡,穿藍布衫的退休教師扶著車棚,右手背的老年斑跟著顫抖:“我教過三千學生,沒人記得我姓周。”她筆尖頓在卡紙上,“周...周明芳。”墨跡暈開一點,像朵小花。
流浪歌手阿哲蹲在三輪旁,吉他盒擱在腿上。
他用刻刀在盒蓋內側慢慢劃:“我是阿哲,我唱過一百首原創。”木屑落在褪色的牛仔褲上,“以前總覺得名字不重要,直到有人說‘野路子沒資格上舞台’。”他抬頭時,林導的鏡頭裡映出他發紅的眼尾,“現在我要讓每個音符都帶著名字。”
二十四小時後,陳默的電腦屏幕成了跳動的數字海洋。
“五萬三千七百一十二份。”他推了推滑下來的眼鏡,聲音發啞,“小凱的爬蟲比預期快三倍。”
這時登記點的塑料棚被風掀起一角。
阿豪裹著黑色連帽衫擠進來,口罩拉到下巴,眼神像受驚的麻雀。
他往林楓手裡塞了張皺巴巴的紙,指尖冰涼:“我不想再當影子了。”
紙上的字力透紙背:“我策劃過三起網暴,毀了四個人。”林楓抬眼時,阿豪正攥著衣角,指節泛白:“他們說這是‘流量密碼’,可每次看到那些私信...我連自己名字都不敢寫。”他突然笑了下,比哭還難看,“現在敢了。”
陳默的鍵盤突然炸響警報。
紅色警告框在屏幕上蹦跳,他的手指幾乎要戳穿觸控板:“反追蹤!聯席會的技術組定位到上傳ip了!”
“拆碎片。”張野猛地扯下工牌掛繩,“混進快遞單打印係統,借物流網偷渡出城!”他掏出手機狂按號碼,“老劉?我是張野,現在要借你們的麵單打印機——對,現在!”
小凱的消息彈進群聊,字是顫抖的:“我黑進他們的路由了。”後麵跟著個哭臉表情包,“我輟學是因為我爸被假借貸app搞破產,他們說我‘信用空白’,可我連注冊賬號的權利都沒有。”屏幕另一端,十六歲的少年盯著滿屏代碼,把模擬的百萬次網頁訪問指令拍進網絡洪流,像撒下一把遮天的麻雀。
淩晨三點,陳默突然站起來,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聯合國回執。”他舉著屏幕轉向眾人,藍光裡每個人的眼睛都在發亮,“第二份摘要,他們說‘這是對係統性沉默的溫柔反叛’。”
林楓靠在三輪車上,望著遠處仍在排隊的人群。
有個穿工裝裙的姑娘舉著名字卡衝鏡頭笑,卡上寫著“我是宋小滿,我設計的零件裝在高鐵上”。
他摸出煙盒又放下,轉頭問趙子軒:“我們是不是也在變成係統?”
趙子軒正給直播鏡頭調焦距,聞言抬頭。
他喉結動了動,說:“區彆是,我們的係統,允許人說話。”
官方媒體的報道來得比預想中早。
早間新聞裡,主播念著通稿:“近日多地出現民間自發勞動者信息登記現象,相關行為未違反現行法規...”林楓剛鬆口氣,陳默的電腦又“叮”地響了。
是林導發來的視頻。
畫麵搖晃著對準後視鏡,三輛無牌商務車正尾隨著登記車,車窗貼了黑膜,但前排人的臂章閃著冷光——“社會治理督導”。
張野的拇指在方向盤上敲出急鼓點:“他們要搶登記簿。”
林楓盯著視頻裡晃動的臂章,突然彎腰從座位下摸出個鐵皮盒。
“啟動‘灰燼協議’。”他打開盒子,裡麵是半瓶汽油,“原始本子燒毀,數據轉聲紋加密音頻,藏進趙子軒的直播背景音。”
登記車停在廢棄倉庫時,晨霧已經散了。
趙子軒舉著手機直播,背景音裡是陳默快速敲擊鍵盤的“嗒嗒”聲。
林楓把登記簿一頁頁撕下來,紙頁上的名字在火光裡蜷成金蝶:“周明芳”“阿哲”“宋小滿”“我錯了”...
“數據加密完成。”陳默的聲音被火焰的劈啪聲撕開,“聲紋鎖用了所有人的——包括阿豪的。”
遠處警笛突然炸響。
林楓看著最後一頁紙化作灰燼,風卷著紙灰掠過窗口,像一群掙脫束縛的蝴蝶。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時,他正蹲在地上用腳踩滅火堆。
屏幕亮起,陌生郵箱的未讀提示跳出來,發件人昵稱是“晚晴”。
風掀起他額前的碎發,他盯著那行字看了很久,直到張野喊他上車的聲音穿透晨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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