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是個剛畢業不久的年輕人,他點開預警,看到了那個名為《家鄉話手勢教學》的視頻和後台密密麻麻的ip列表。
他看到了“殘聯”、“特教中心”這些字眼,又看到了視頻下方一行小小的分類標簽——“無障礙服務”。
他沉默了,鼠標懸停在“一鍵屏蔽”的紅色按鈕上,猶豫了足足半分鐘。
最終,他移動鼠標,點選了另一個選項,在備注欄裡敲下了一行字:疑似為殘障人士提供特殊文化服務,技術性調整。
他將這一批所有關聯ip,悉數拖入了“無障礙服務白名單”。
當晚八點,趙子軒開啟了他的個人直播。
開播不到十分鐘,在線人數就突破了十萬。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唱歌或者聊天,而是將鏡頭對準了舞台中央。
一位麵容清秀的聾啞女孩,安靜地站在那裡。
趙子軒對著麥克風說:“今晚,我不說話。我請來了一位朋友,她想給大家講一個關於她鄰居王姨的故事。請各位靜靜地看,哪怕隻有十秒鐘。”
說完,他便退到一旁,將整個舞台交給了女孩。
女孩開始用手語“講述”。
她的動作時而輕柔,像是在撫摸一件珍愛的毛衣;時而急促,像是在爭辯什麼;時而悲傷,雙手捂住臉,肩膀微微顫抖。
直播間的彈幕起初全是問號。
“搞什麼?啞劇嗎?看不懂啊!”
“主播人呢?翻譯呢?”
“換個人吧,沒意思。”
趙子軒視若無睹,隻是靜靜地看著。
三分鐘後,彈幕的風向開始變了。
“等一下,我用app查了幾個手語詞典,那個動作……是‘毛衣’的意思?”
“她好像在說‘毛衣沒織完’……”
“天啊,那個捂臉的動作,是‘再也見不到了’,我認識一個聾啞朋友,他做過這個手勢。”
“她說的是王姨的故事……是那個王姨嗎?”
“淚目了……”
彈幕從不解到猜測,再到震驚,最後化為一片無聲的悲傷。
成千上萬的觀眾,通過查閱資料、互相詢問,共同完成了一場跨越語言障礙的“解碼”。
他們自己動手,拚湊出了那個被抹去的故事。
直播結束前,趙子軒沒有再多說一句話,隻是在屏幕上打出了一行巨大的字幕:“有些話,不需要聲音,也能震耳欲聾。”
同一時刻,張野正在巡查市集裡的一個聯絡點。
那是一家盲人按摩店,也是他們傳遞消息的中轉站之一。
可今晚,店門緊閉,平日裡溫暖的燈光也熄滅了。
他心頭一緊,推門進去。
屋裡空蕩蕩的,按摩床都被搬走了。
隻有一張舊木桌擺在正中央,上麵整整齊齊地放著十副盲文板和鐵筆。
張野走上前,拿起其中一塊,用指腹輕輕撫摸上麵已經刻好的凸點。
是悼文的第一段。
他拿起第二塊,是第二段。
第三塊,第四塊……十塊盲文板,拚起來就是一篇完整的悼文。
這時,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店主老陳發來的語音。
老陳的聲音沙啞而堅定:“張先生,我這店不做了。但我的十個徒弟,都還在。他們每人背了一段。他們走南闖北,靠這手藝吃飯,走村串戶,去的地方比我們誰都遠。這東西,他們會帶到每一個需要的人身邊。”
張野放下手機,指尖再次撫過那些冰冷堅硬的塑料凸點。
在寂靜的空屋裡,他忽然覺得它們不再是死的文字。
它們像一顆顆微小而倔強的心臟,在他的指下,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動著,敲打在青河縣無邊的夜色裡。
而另一邊,林楓剛剛關閉了趙子軒直播的後台數據頁麵。
巨大的成功帶來短暫的興奮後,一種更深沉的思慮湧上心頭。
從孩子們的掌心傳文,到聾啞群體的無聲講述,再到盲人技師的走村串戶……他們像一群在黑暗中摸索的工兵,用儘一切辦法,開辟出一條條傳遞記憶的崎嶇小路。
他們贏得了戰術上的勝利,但這一切似乎都隻是出於一種本能的反抗。
他忽然意識到,他們一直在戰鬥,卻從未真正理解自己所使用的“武器”——那篇悼文,以及由它引發的一切。
它不僅僅是情感的宣泄,它已經變成了一種符號,一種力量。
而任何一種力量,一旦被組織、被傳播、被賦予如此沉重的意義,就必然會進入一個更複雜、更危險的場域。
他們,是不是在無意中,將一場關於記憶的私人戰爭,變成了一場無法預知走向的公共博弈?
這個念頭讓林楓背脊發涼,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對這場鬥爭的理解,或許還停留在過於淺薄的層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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