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眼神……如此純粹,如此熾熱,充滿了全然的依賴和孺慕。秋初霽或曰佟遠山之心)仿佛被無形之手猛然一攥,心頭湧起一股刺骨的酸楚。
前世幾十年,何曾有人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他?夏露的眼中,永遠隻有冷漠、輕蔑與不耐。
“醒了!爺爺真的醒了!爸!爸你快看!”佟萱姿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哭腔的喜悅幾乎要衝破病房的壓抑。她緊緊握住秋初霽那隻枯瘦的手,溫暖柔軟的觸感傳來,帶著微微的顫抖。
急促的腳步聲靠近。佟振邦威嚴沉穩的麵容映入眼簾,眼圈泛紅,透著熬夜的倦意。此刻,他的眼神複雜難辨,交織著巨大的震驚、難以置信的狂喜,以及對‘死而複生’背後深意的一絲隱秘審視。
“爸……”佟振邦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他俯下身,仔細地看著秋初霽的眼睛,似乎在確認什麼,“您感覺怎麼樣?哪裡不舒服?”
秋初霽張了張嘴。他想說話,想解釋,想呐喊“我不是你爸”!然而,喉嚨裡隻發出一串模糊不清的、意義不明的咕嚕聲。
這具身體的語言功能,似乎還沒完全“上線”。一股強烈的挫敗與恐慌如潮水般瞬間將他淹沒。
“彆急,爺爺!彆急!”佟萱姿連忙安撫,用溫熱的毛巾輕輕擦拭他額角滲出的虛汗,“您剛醒,還很虛弱,醫生說您需要時間恢複,不能著急說話。您能醒過來,就是天大的好事了!我們都在,我們都守著您呢!”她的聲音柔得仿佛春日細雨,溫柔至極。
秋初霽看著她,看著她眼中毫無保留的關切和喜悅,看著佟振邦眼中那深沉的、屬於兒子的擔憂和一絲困惑……一股刺骨的寒意自脊椎直竄頭頂,令他渾身一顫。
他騙了他們。他占據了一個他們深愛的父親、祖父的軀殼。這份厚重的親情,此刻猶如烈火炙烤的烙鐵,讓他靈魂深處都感受到了灼痛。
就在這時,一個刻意放柔、卻掩不住一絲僵硬的女聲插了進來:
“爸,您可真是嚇死我們了!老天保佑,您福大命大!您不知道,振邦和萱姿這心啊,都快碎了,守了您一天一夜,眼都沒合呢。”柳曼端著姿態,臉上堆砌著誇張的擔憂和“真誠”的笑容湊到床邊,試圖隔開佟萱姿,“萱姿啊,你也累了,讓二嬸來照顧一會兒爺爺吧?”
她說著,就要伸手去接佟萱姿手中的毛巾。那保養得宜的手伸過來,帶著一股濃烈的香水味,動作間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勢。
秋初霽的瞳孔驟然一縮!
過往數十載,於社會底層蹣跚前行,飽嘗人情冷暖,對虛偽與惡意,擁有了野獸般的敏銳直覺。
柳曼那笑容下的冰冷,那眼神深處一閃而逝的怨毒和……失望?像毒蛇的信子,被他瞬間捕捉!
這個女人,不希望“佟遠山”活過來!
秋初霽本能地操控著這陌生的軀體,頭部輕輕一偏,動作雖小,卻透露出明顯的抗拒與厭惡之情。
“呃……”喉嚨裡擠出一點含糊的、抗拒的音節。
這突兀的動作和聲音,讓病房裡瞬間安靜下來。
柳曼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變得無比難看,眼神裡閃過一絲錯愕和羞惱。
佟振邦的眉頭不易察覺地蹙了一下,看向柳曼的目光帶上了一絲審視。
佟萱姿則立刻像護崽的母雞一樣,下意識地擋在秋初霽身前,警惕地看著柳曼:“二嬸,爺爺剛醒,需要安靜!醫生說不能受刺激!您……您還是先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和爸爸就好!”
氣氛霎時變得微妙且緊張,仿佛一根弦即將繃斷。
“嗬…嗬嗬,瞧我,是太激動了,沒輕沒重的。”柳曼乾笑了兩聲,迅速收回手,掩飾性地攏了攏頭發,眼底的陰鷙幾乎要壓不住,“那…那爸您好好休息,我晚點再來看您。”她扯了扯旁邊一直沉默、眼神閃爍不定的佟振宇,“振宇,我們先出去,彆打擾爺爺休息。”
佟振宇似乎才回過神,他的眼神複雜地掠過病床上仿佛從死神手中搶回的父親,隨後迅速掃視了一臉鐵青、神色緊張的母親,沒說什麼,跟著柳曼快步走出了病房。
門關上的瞬間,秋初霽似乎聽到了柳曼壓低聲音、咬牙切齒的一句低咒,模糊不清,卻透著刺骨的寒意。
危險!這個家,危機四伏!
秋初霽躺在病床上,身體依舊沉重,但意識卻因為剛剛那驚險的交鋒而異常清醒。
靈魂與軀殼的撕裂感並未減輕,反而因為這詭異而凶險的環境,變得更加尖銳。
他像是一個誤入龍潭虎穴的孤魂,披著龍王的皮囊,卻連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控製得如此艱難,每一步都可能踏錯,粉身碎骨。
佟振邦的目光重新落回父親身上,那審視的意味更濃了。
父親剛才對柳曼那明顯的、近乎本能的抗拒……太反常了。
父親雖然威嚴,但對待家人,尤其是柳曼這個兒媳,表麵上的禮數向來是周全的。
“爸,”佟振邦的聲音放緩,帶著試探,“您……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還是……想起什麼了?”他緊緊盯著父親的眼睛,試圖從那片渾濁裡找到熟悉的、屬於佟遠山的銳利光芒。
秋初霽的心臟猛地一緊,狂跳不已!此刻,他該如何是好?又能說出什麼話來?
模仿佟遠山?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他對佟遠山的認知,僅僅停留在財經報道中那個雷厲風行、手段狠辣的商業帝王形象上!
至於細節、習慣、喜好?他全然不知,一片空白!
巨大的壓力像巨石般沉甸甸地壓在胸口,他隻能勉強地緩緩合上眼簾,喉嚨間擠出幾聲含糊而微弱的喘息,仿佛被重負壓垮,再度沉淪於昏睡的深淵。
這是此刻唯一能做的、拙劣的逃避。
佟振邦看著父親閉上的眼睛和微微起伏的胸口,眼中的困惑更深了。
他沉默地站了一會兒,最終隻是沉重地歎了口氣,對佟萱姿低聲道:“萱姿,你也去旁邊休息室躺一會兒,我守著。醫生說了,你爺爺需要絕對的靜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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