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晚意女士！”王董猛地站起身，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狂喜，矛頭直指主位，“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萱姿小姐手裡的鑒定報告……您是否該給董事會一個解釋？！這份遺囑的合法性……”
“解釋？”佟晚意終於開口，打斷了王董的質問。她的聲音依舊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壓下了會場所有的騷動。她連瞥都不瞥一眼桌上那份被狠狠摔落的親子鑒定報告，它對她而言，無異於一張毫無價值的廢紙。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燈，緩緩掃過全場每一個董事的臉，最後，定格在臉色慘白、眼神因激動而渙散的佟萱姿身上。那雙淺琥珀色的瞳孔深處，第一次清晰地燃起了某種東西——不是憤怒，不是驚慌，而是一種……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帶著無儘諷刺和悲憫的……冰冷火焰。
“佟萱姿小姐，”佟晚意緩緩站起身。她的動作並不快，卻帶著一種無形的、令人心悸的威壓，仿佛整個會議室的光線都隨著她的站起而黯淡了幾分。她一步步逼近，步伐沉穩而冷冽，宛如冰原上的死神，而佟萱姿則僵立門口，脆弱得如同風中搖曳的燭火。
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在死寂的會議室裡如同喪鐘般清晰。
“你拿著這份……證明你是佟振邦親生女兒的鐵證……”佟晚意在佟萱姿麵前站定，距離近得能看清對方眼中因恐懼和絕望而放大的瞳孔。她壓低聲音，宛如毒蛇吐信，字字句句穿透佟萱姿的耳膜，直擊在場每個人的心靈深處。
“是想證明什麼？”
“是想證明……你那所謂的‘慈父’佟振邦……”佟晚意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雷霆萬鈞的諷刺力量，如同重錘狠狠砸在佟萱姿搖搖欲墜的心房上！“當年，為掃清繼承障礙，掩蓋弑父滅親的滔天罪行，他竟精心導演了一場車禍！又是如何……喪心病狂地，連一個三歲的、他血緣上的親外甥女……都不放過！甚至不惜縱火燒毀‘春暉’孤兒院，也要趕儘殺絕！”
“轟隆——！”
如同驚雷在每一個與會者的腦海中炸響！弑父？！弑親？！火燒孤兒院？！這些字眼帶著血腥和罪惡的衝擊力，瞬間讓所有人臉色劇變！正如近期發生的那起令人發指的案件，一個三歲女童被自己的親生父親及其女友虐待致死，其殘忍程度令人瞠目結舌。王董和李董臉上的狂喜瞬間凍結，化為一片死灰般的驚駭！
佟萱姿如同被一道無形的閃電擊中！身體猛地一僵！瞳孔瞬間收縮到極致！她難以置信地、如同看魔鬼般看著近在咫尺的佟晚意！父親……父親他……不！不可能！這一定是汙蔑！是謊言！
“不……你胡說！你汙蔑！！”佟萱姿歇斯底裡地尖叫著，企圖用表麵的瘋狂來掩蓋內心深處如野草般瘋長的恐懼，以及那一抹難以名狀的、如寒冰般的冷意。她猛地揚起手，似乎想給佟晚意一個耳光！
佟晚意甚至沒有躲閃。她隻是微微側過頭去，那雙淺琥珀色的眼眸中仿佛燃燒著冰冷的火焰，猶如世間最鋒利的冰刃，緊緊鎖定在佟萱姿即將揮下的手臂上。那目光中蘊含的冰冷、洞悉一切的力量，以及一種近乎悲憫的嘲諷，仿佛無形的寒冰，將佟萱姿揚起的手臂牢牢凍住，使其僵在半空，劇烈顫抖，再也無法向前半分！
“我是不是胡說……”佟晚意冰冷的聲音如同最後的宣判，清晰地響徹在死寂的會議室，“你心裡……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你那位‘好父親’，每次看到你手腕上那塊……和他親妹妹一模一樣的、淺淡的雲朵胎記時……”佟晚意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狠狠刺向佟萱姿下意識捂住手腕的動作，“他眼底深處……那一閃而過的……是慈愛？”
“還是……無法擺脫的……恐懼和……罪孽？！”
佟晚意猛地轉身！不再看如同被抽走了靈魂般僵立原地的佟萱姿。她的目光如同君臨天下的女王，掃過會場裡每一張因震驚、恐懼、難以置信而扭曲變形的臉。
“陳律師。”她的聲音恢複了絕對的冰冷和平靜，如同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遺囑宣讀完畢，程序合法。現在，請各位董事，對本人佟晚意，接任佟氏集團董事會主席及首席執行官職務的提案，進行表決。”
她步回主位，悠然落座，姿態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冷漠，仿佛端坐於由無儘隱秘與犧牲堆砌的權柄之巔。無名指上的黑曜石戒指，在蒼白燈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幽邃而冷冽的光華，如同暗夜中的利刃。
“現在，開始投票。”
……
佟宅深處，醫療監護室。
恒定的低溫。冰冷的儀器無聲地運行。屏幕上，生命跡象的微弱線條，宛如風中搖曳的燭火，頑強而脆弱地……跳動著。
秋初霽的意識，沉淪在無邊無際的黑暗和混沌之中。靈魂如同被投入了絕對零度的冰獄，被永恒的悔恨和痛苦凍結、封存。前世的罪孽、今生的荒誕、妹妹那冰冷刺骨的話語……一切的一切，都凝固在無邊的死寂裡。
然而，就在那無邊黑暗的深處，仿佛有一絲極其微弱、如同遙遠星光的波動，穿透了層層冰封的意識壁壘。
不是聲音。不是畫麵。
而是一種……奇異的、冰冷的……共鳴。
仿佛某種巨大的、無形的、帶著終局意味的權柄，在遙遠的地方被高高舉起，重重落下。那落下的震蕩波，如同投入死寂深淵的一顆石子，微弱卻真切地，觸動了他那被冰封在深淵最底層的、僅存的一縷感知。
他“感覺”到了。
那權柄落下的方向……是佟晚意。
是……他的妹妹。
監護儀屏幕上，微弱的心率線幾乎難以察覺地顫動了一下，仿佛生命之火在絕望中短暫地閃爍。
隨即，又恢複了那瀕臨熄滅的、如同詛咒般的微弱起伏。
一滴冰冷的生理鹽水，帶著渾濁，悄無聲息地滑入他乾癟手臂的靜脈，如同絕望中的最後一滴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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