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醫生額頭冷汗涔涔，臉色比床單還要白。剛才發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範疇。他張了張嘴，喉嚨乾得像火燒，半天才擠出斷斷續續的話語：“佟……佟先生……董事長他……傷勢極重……但……奇怪的是……傷口似乎……自行止血了……心跳也……停了……又……恢複了……”他語無倫次，看著佟遠山胸口，眼神裡充滿了活見鬼的恐懼，“傷口……傷口好像……自己……止住了……心跳……剛才……停了……又……又……”
“什麼叫好像自己止住了？什麼叫停了又回來了？！”佟振邦的聲音陡然變得森寒，帶著巨大的壓迫感逼近一步，“請立即提供一份明確且專業的診斷報告！同時，為了確保證據的完整性，我要求立即封存剛才病房內所有監控錄像，並且在調查結束前，未經我允許，任何人不得查看這些錄像，包括您在內。”他最後一句是指著醫生說的，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是！佟先生！”醫生如蒙大赦，又像被毒蛇盯上，忙不迭地點頭，帶著同樣驚恐的護士們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去處理那燙手山芋般的“診斷”和監控。
病房裡隻剩下佟家三人。空氣再次凝固，比之前更加沉重壓抑。
佟振邦深吸一口氣，重新轉向病床。他臉上的陰沉和狂怒被強行壓下，換上了一副沉重而憂慮的麵具。他緩緩踱至床邊，微微彎下腰，聲音低沉而壓抑，帶著刻意強調的哀痛：“父親……您真是嚇死我了。您安心吧，柳曼那個瘋子，我絕不會輕易饒過她！膽敢對您下手，我定要讓她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他的話語斬釘截鐵，仿佛那個行凶者與他毫無瓜葛，他隻是個孝順的兒子在為父親討回公道。
佟遠山秋初霽）依舊沉默。他冷冷地注視著佟振邦的表演，那雙眼睛雖然流露出表麵的關切，但深處卻是一片幽暗，讓他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刺骨的寒意，諷刺之意如寒冰般蔓延開來。柳曼？不過是個被推到前台的替死鬼罷了。真正想要他命的，是眼前這個口口聲聲叫他“父親”的養子！那場走私的證據，那份置他於死地的貪婪，才是真正的殺招。柳曼的刀，不過是佟振邦野心的延伸。
他艱難地動了動嘴唇，喉嚨裡發出微弱而嘶啞的氣音，斷斷續續，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冰冷穿透力：“……走……私……文……件……”
僅僅幾個模糊的音節，卻如同驚雷，在佟振邦耳邊炸響！
佟振邦臉上的“痛心”麵具瞬間出現一絲裂痕！他的瞳孔驟然收縮，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走私文件？這老東西怎麼會知道？！是猜的？還是……他真的看到了？或者……是剛才那詭異的狀態下，他“知道”了什麼？！
一股寒意瞬間從佟振邦的腳底竄上脊背！他初次感受到，病榻上的老人，生命之火搖曳欲滅，宛如一個幽邃黑洞，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死寂氣息。他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臉上迅速堆起更深的憂慮，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茫然：“走私？什麼走私文件？父親，您在說什麼？是不是剛才受了刺激，有些糊塗了？您現在需要的是休息，彆想太多……”
他試圖伸手去替佟遠山掖一掖被角，動作看似不經意，指尖卻透露出一抹難以捕捉的僵硬，如同寒風中的枯枝，微微顫抖。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輕輕叩響了。
“佟總。”一個清冷、平靜，不帶任何情緒起伏的女聲在門外響起。
這個聲音，如同冰水滴入滾油，瞬間打破了病房內父子間無聲的、充滿殺機的對峙！
佟振邦猛地轉頭，佟萱姿也循聲望去。
病房門被推開。
一個穿著剪裁精良、沒有任何多餘裝飾的深灰色職業套裙的女人走了進來。她身姿挺拔，步伐沉穩，每一步都像丈量過般精準。她的麵容極其冷豔，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眉眼如畫，卻像是冰雕玉琢而成，沒有絲毫溫度。鼻梁高挺，薄唇緊抿，勾勒出極度克製的線條。
最攝人心魄的是她的眼睛——深不見底的墨色瞳孔，如同寒潭深淵，平靜無波，卻又仿佛蘊藏著能吞噬一切光亮的冰冷旋渦。那裡麵，好奇與驚訝蕩然無存，對病床上老人淒慘模樣的憐憫更是無從談起，唯有徹底的、令人膽寒的冷漠充斥其間。
她手持平板電腦，姿態專業卻透著疏離，宛如一柄出鞘利劍，寒光閃爍，令人不寒而栗。
佟振邦看到她，臉上緊繃的線條似乎略微鬆動了些許，仿佛抓住了一絲熟悉的掌控感。他沉聲道：“蘇特助，你來得正好。這裡……”他指了指病床，語氣沉重，“發生了一些意外。”
被稱為“蘇特助”的女人——蘇鬱，目光平靜地掃過病床上的佟遠山，掃過他胸口刺目的血跡和下方那詭異的愈合狀態，眼神沒有絲毫波動，仿佛隻是在評估一件物品的損壞程度。她的視線最終落在佟振邦臉上，微微頷首：“佟總，我已經知道了。柳曼女士已被保安控製，暫時看押在樓下安保室。警方那邊，陳律師正在交涉，會按‘突發精神狀況導致傷人事件’處理，儘量降低對集團的負麵影響。”
她聲音平靜無波，條理井然，將一場血腥的刺殺輕描淡寫地歸結為‘精神失常所致’，處理得乾淨利落，猶如在談論一項日常的商業事務。
佟振邦顯然對這個結果很滿意，緊繃的下頜線緩和了幾分：“嗯，你處理得很好。”他頓了一下，看向蘇鬱手中的平板，“什麼事？”
蘇鬱上前一步，將平板電腦遞到佟振邦麵前，屏幕上顯示著複雜的曲線圖和數據報表。她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凝重道：“佟總，緊急情況。歐洲市場那邊，我們剛剛收到確切消息，競爭對手‘泰坦工業’聯合當地幾家關鍵分銷商，突然單方麵宣布終止與我們‘遠航國際’的所有合作，並凍結了我們在歐洲三個核心倉庫的貨物，價值初步估算超過十五億歐元。理由是……質疑我們供應鏈的‘合法性’和‘透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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