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鬱？是她的乳名！這行字……什麼時候寫上去的？佟晚意瞳孔猛地一縮，渾身的血液似乎瞬間衝上了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她如遭雷擊，迅速而焦急地翻動照片，指尖細微的顫抖泄露了內心的慌亂。沒有！她確信無疑，二十年間，照片背麵除了歲月的微黃，彆無他物！這行字，像是憑空長出來的！
“光與影永遠共存……”她喃喃地重複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順著脊椎骨爬上來。外公想告訴她什麼？這個“影”，是指那個入侵的“贗品”嗎？還是……彆的什麼？
就在她心神劇震，幾乎要被這突如其來的詭異發現淹沒時，臥室門被輕輕叩響了。
“大小姐。”是主治醫生王啟明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佟晚意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瞬間恢複了那副冷冰冰的、掌控一切的佟家大小姐姿態。“進。”
王醫生快步走進來，手裡拿著他的寶貝平板電腦，眼鏡片後的眼神透著一種混合了困惑、緊張和……興奮？他輕輕扶了扶眼鏡，語速不自覺地加快：“大小姐，抱歉打擾。維生艙那邊，出現了異常情況。”
“情況？”佟晚意挑眉，目光銳利如刀，“他‘醒’了？”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連她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微妙……期待？仿佛在心底暗暗期盼著那個‘贗品’的蘇醒，好讓她再次陷入那複雜糾葛的折騰之中。
“不，不是意識層麵的蘇醒。”王醫生連忙搖頭，把平板遞過來，“是監測數據。在過去三個小時內，我們記錄到了三次短暫的腦電圖異常活動，這可能表明了潛在的神經係統異常。”
平板屏幕上顯示著幾段長長的波形圖。代表基礎腦電波的線條大部分時間都平坦得如同死水，毫無波瀾。然而，就在這平滑的背景上，三個異常突兀的‘尖刺’赫然躍於眼前，如同夜空中突現的流星，引人注目！
那不是什麼柔和的起伏，而是三個異常精準、棱角分明的——三角波！在腦電圖中，三角波的出現可能代表著特定的腦部活動狀態。
尖銳！淩厲！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幾何美感，像是有人用尺子和最精密的刻刀，在平緩的腦電波背景上硬生生鑿出來的。相較於旁邊那些代表人類正常狀態即便是植物人）腦電波的柔和曲線，這三個家夥簡直就像是重金屬搖滾樂手，在古典樂隊的演奏中肆意穿插，囂張跋扈，令人瞠目結舌。
佟晚意盯著那三個囂張的三角，眉頭擰成了疙瘩：“儀器故障？”她腦子裡瞬間閃過老周之前神神叨叨的話——外公說，有人在腦子裡說話……一股寒氣悄無聲息地爬上後頸。
“我們第一反應也是這個！”王醫生立刻接口，手指在平板上快速劃動，調出密密麻麻的監控日誌，“但是，大小姐您看，故障檢測係統運行記錄顯示一切正常，所有傳感器讀數穩定，信號傳輸無乾擾，硬件自檢全部綠燈，排除了所有已知的儀器誤差可能。這表明係統已經通過了類似於故障模式與影響分析(fea)、故障樹分析(fta)和可靠性塊圖(rbd)等可靠性評估方法的嚴格測試。”
他稍作停頓，喉結微微顫動，似乎在斟酌言辭，聲音低沉而神秘：“而且，最令人費解的是，這三次異常腦電波的出現時間竟然如此精確……”他調出另一組實時監控畫麵回放，指著維生艙內部，“看這裡，營養液的流體狀態！”
畫麵聚焦於佟遠山懸浮的身軀旁。就在三角波尖峰突兀顯現的一刹那，原本平靜流淌的淡藍色營養液，竟毫無預警地、在無任何外力作用諸如維生艙的循環泵）下，掀起了一小片詭異的湍流！像是一顆無形的石子投入平靜的水麵，攪起一小股混亂的旋渦，隨即又迅速平息，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眼花。
三次異常腦電波，對應三次不明原因的、微小的營養液湍流！
佟晚意的指尖微微發涼。儀器故障或許能解釋波形異常，但能讓營養液自己“抽風”？這超出了她的認知範疇。一個荒誕又駭人的念頭不受控製地衝進腦海：萬一……萬一那個潛藏於外公軀殼之下的‘異物’，仍舊徘徊不去？它是否仍隱匿其中，如同一位頑固的幽靈租客，拒絕離開？
一股強烈的惡心感湧上喉嚨。
“加強監控等級。”佟晚意的聲音聽起來異常平靜，甚至比平時更冷硬了幾分，隻有她自己知道，這平靜下翻湧著怎樣的驚濤駭浪，“所有數據，一秒不漏。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通知我。”
“明白！”王醫生肅然點頭。
佟晚意不再看他，徑直走向通往地下醫療中心的專用電梯。冰冷的金屬門合上，狹小的空間裡隻有她自己的呼吸聲。電梯無聲下降，目的地是那個囚禁著“贗品”或者說……未知之物的維生艙室。
厚重的特種玻璃隔絕了內外。佟晚意一步步走近，目光穿透玻璃，落在那個懸浮在淡藍液體中的身影上。蒼白無色，僵硬如石，毫無生命跡象。這便是她複仇所得的‘獎賞’？一個浸泡在透明容器內，連死亡都顯得模糊不清的謎題？
她站在維生艙前，距離近得幾乎能看清“外公”臉上細微的紋路。那股熟悉的、混雜著恨意、悲涼和巨大空洞的複雜情緒再次席卷而來。她強迫自己看著，像要穿透那層皮囊，看清裡麵到底藏著什麼鬼東西。
“不管你是什麼，”她在心裡無聲地說，“占了佟遠山的殼子，就彆想安生。銼骨揚灰……太便宜你了。”
就在她思緒飛轉，腦海中迅速閃過處理這具軀殼的十八般‘妙計’時，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掠過營養液中那雙枯槁、蒼白無力的手。
右手。
食指。
極其極其輕微地……似乎……向上……勾了一下？
那動作細微至極，快得仿佛隻是錯覺，又似光影交錯間一抹轉瞬即逝的幻象。
佟晚意的心臟猛地一顫，仿佛被無形之手緊攥！全身的血液刹那間洶湧至頭頂，緊接著又凝固成冰！她猛地定睛，屏住呼吸，所有的注意力都死死鎖在那根食指上。
沒有動。
那隻手，連同其他幾根手指，依舊毫無生氣地懸浮著，隨著營養液極其緩慢地循環微微飄蕩。安靜得如同亙古的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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