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塊浸了墨的粗布,慢悠悠罩住了整個山坳村。村前的田野裡,水稻己收割完畢,各家的田都犁起來,放滿小浸泡。到了晚上蛙鳴就連成了片,高高低低的"呱呱"聲裹著暑氣的餘溫,在濕漉漉的空氣裡蕩來蕩去。
"都拿好家夥!"葉木生舉著支舊手電筒,鐵皮外殼被磨得發亮,光柱在田埂上晃出道白亮的痕,"規矩都曉得了吧?分三組,一個鐘頭後在村口碰頭,誰簍裡蛙多,明天輸家就請吃冰棍!"
"曉得了!"幾人應著聲,各自分了組。葉宋拽著葉月英往東邊水田走,手電筒光在田埂上掃來掃去,早早就聽見葉月英脆生生的笑;葉木生拉著葉碧芬往南邊的水田去,那邊水多草密,曆來是青蛙的聚集地。
最後剩下葉不凡和許柔柔,站在田埂岔口,倒像是被落下的兩隻。許柔柔手裡攥著個紅色塑料袋,袋口被她捏得皺巴巴的,聽見葉木生他們的腳步聲漸漸遠了,才抬頭看葉不凡,臉頰在朦朧月色裡泛著點粉:"咱、咱往哪去?"
葉不凡手裡的手電筒是新的,還是前月爸爸買的,今晚特意拿來的。他捏著光滑的塑料手柄,清了清嗓子:"往北邊走吧,那邊田埂寬,好走些。"
兩人並肩往北邊挪,手電筒的光柱在田埂兩側的水田裡遊移。剛下過場雨,田埂上的泥又軟又滑,草葉上掛著的水珠被燈光一照,亮晶晶的。許柔柔走得慢,眼瞅著葉不凡的影子在前麵晃,總忍不住想跟緊些,褲腳蹭過草棵子,沾了層濕乎乎的潮氣。
"你看,那邊有隻!"葉不凡忽然停住腳,壓低了聲音。光柱穩穩鎖在水田邊緣的草窩裡,一隻青灰色的青蛙正鼓著腮幫子叫得歡,後腿蹬在軟泥裡,看著就肉肥。
葉不凡貓著腰,慢慢往前挪,手心都攥出了汗。許柔柔屏住呼吸,把塑料袋口撐開些,眼睛瞪得溜圓。就見葉不凡猛地探手過去,五指成爪,"啪"地一下按在泥裡——等他抬起來時,掌心裡空空的,隻有幾塊濕泥在往下掉。
"跑、跑了?"許柔柔的聲音帶著點惋惜。
"嘖,這蛙精得很。"葉不凡甩了甩手上的泥,有點懊惱,"剛要抓,它尾巴一甩就鑽水裡了。"
兩人又往前走了半晌,手電筒光掃過一片又一片水田,彆說抓著青蛙,連隻像樣的影子都少見。許柔柔手裡的塑料袋還空落落的,被風一吹簌簌響。
"咋回事啊,"葉不凡撓了撓頭,光柱在遠處的蛙鳴處晃來晃去,"往常這時候,田裡蛙多得很呢。"
"會不會是被前麵兩組趕跑了?"許柔柔往葉宋他們去的東邊看,黑沉沉的田壟裡,隱約能看見另一道光柱在動,"葉宋他們好像在那邊逮著不少,剛才好像聽見月英姐笑了。"
葉不凡心裡有點急。他自小在村裡長大,捕蛙這事從沒輸過,今天偏巧跟許柔柔一組,要是輸了,臉上實在掛不住。他咬了咬牙,往更北邊走了走,忽然聽見遠處傳來更密的蛙鳴,比這邊熱鬨多了。
"你聽!"他拉了拉許柔柔的胳膊,"那邊肯定多,好像是田遠村的方向。"
許柔柔愣了下:"去田遠村那邊?會不會太遠了?"
"不遠,翻過那道土坡就到了。"葉不凡指了指前麵的土坡,月光在坡頂描出道模糊的線,"咱去那邊碰碰運氣,肯定能逮著不少,到時候準贏。"
許柔柔看著他眼裡的光,沒再反對,隻是緊了緊手裡的塑料袋:"那咱小心點,彆摔著。"
兩人加快腳步,踩著軟泥往土坡那邊去。坡上的草更深,葉不凡走在前麵,時不時回頭照照許柔柔的腳邊,提醒她"這邊有坑慢點走"。爬到坡頂往下看,田遠村的田野果然亮堂些,連片的水田在月光下泛著水光,蛙鳴密密麻麻的,像是把整個田野都填滿了。
"果然有!"葉不凡眼睛一亮,拉著許柔柔往坡下走。這邊的田埂更窄,邊上長滿了滑溜溜的青苔,葉不凡乾脆把手電筒塞給許柔柔,自己空出雙手來逮蛙。
"照低點,照水邊的草縫!"他蹲在田埂邊,聲音壓得極低。許柔柔趕緊把光柱打過去,光圈裡剛好照見一隻肥碩的青蛙,綠瑩瑩的背,肚子白鼓鼓的,正趴在水草上。
葉不凡屏住氣,手指像兩道閃電,猛地扣住了青蛙的後背。那青蛙"呱"地叫了半聲,後腿使勁蹬了蹬,還是被葉不凡牢牢攥在手裡。
"逮著了!"他得意地揚了揚手,把青蛙遞給許柔柔。許柔柔趕緊撐開塑料袋,看著青蛙在袋裡蹦躂,臉上露出點笑:"這隻真大。"
有了頭一隻,後麵就順多了。田遠村的田野像是沒被人攪過的池塘,青蛙又多又肥,常常是葉不凡剛逮住一隻,旁邊草裡又蹦出來兩隻。許柔柔的塑料袋漸漸鼓了起來,裡麵的青蛙此起彼伏地叫著,撞得塑料袋沙沙響。
葉不凡越逮越順,手指又快又準,幾乎一抓一個準。他專挑大的逮,那些巴掌大的青蛙被他攥在手裡,蹬腿的勁兒都比彆處的足。許柔柔忙著往袋裡裝,額頭上滲了層細汗,臉頰被熱氣蒸得紅撲撲的,手電筒的光在她臉上晃,能看見絨毛上沾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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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這隻!"葉不凡舉起一隻特彆肥的青蛙,足有他巴掌那麼大,"這隻頂三隻普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