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清晨,山坳村在薄霧和雞鳴聲中蘇醒。葉芬早早地就牽著家裡那頭老黃牛出了門。牛是莊稼人的命根子,更是犁田耙地不可或缺的幫手。今天要犁村東頭那塊硬實的坡地,得先把牛喂飽了才有力氣乾活。
葉不凡也起了個大早。父親出門前叮囑他:“不凡,去田埂上割些嫩草回來,晌午前得把牛喂飽了,下午好下地。”他應了一聲,心裡卻想著去找葉月英一起。
葉月英家的情況依舊,但父親的腿傷在慢慢好轉,精神頭也足了些。聽到葉不凡在門外小聲招呼,她跟母親交代一聲,便拿起靠在門後那把有些鏽跡的鐮刀,快步走了出來。陽光灑在她臉上,帶著勞作少女特有的健康紅暈,雖然眉宇間仍有揮之不去的愁緒,但眼神是清亮的。
“走吧,割草去。”葉不凡接過她手裡的鐮刀掂了掂,“你這把該磨了。”
“沒事,還能用。”葉月英笑了笑。兩人並肩走在晨光熹微的田埂上,露水打濕了褲腳,帶來陣陣清涼。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青草的芬芳,遠處傳來葉芬吆喝牛的聲音。
他們來到一片長勢茂盛的田埂邊。這裡的草又高又嫩,是牛最愛吃的。葉不凡很久沒乾這活了,上次割草似乎還是小學的時候。他挽起袖子,選了塊草深的地方,學著記憶中父親的樣子,右手握住鐮刀木柄,左手攏住一叢青草,彎腰俯身,揮臂割去。
“嚓——!”
鐮刀鋒刃割斷草莖的聲音清脆悅耳。
“小心點,彆割著手。”葉月英在他旁邊不遠處,動作熟練而輕巧地割著,一攏一割,乾淨利落,草束整齊地擺放在一旁。
“知道。”葉不凡應著,心裡卻有點不服輸,想加快點速度。他瞄準一叢更茂密的草,左手用力攏緊,右手揮鐮的幅度也大了些。鐮刀帶著風聲劃過——
“嘶!”
一股鑽心的劇痛猛地從左手中指傳來!葉不凡倒吸一口冷氣,低頭一看,隻見殷紅的鮮血正從指腹一道寸許長的口子裡汩汩地冒出來,瞬間染紅了手指和幾根被割斷的草葉。原來是剛才左手攏草時沒完全避開鋒刃,加上用力過猛,鐮刀鋒利的刃口瞬間劃開了皮肉!
“怎麼了?!”葉月英聽到他抽氣聲,立刻扔下手中的鐮刀和草,像隻受驚的小鹿般飛奔過來。當她看到葉不凡手指上那不斷湧出的鮮血時,臉色“唰”地一下白了,清澈的眸子裡瞬間溢滿了心疼和焦急。
“你…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她的聲音都帶著顫音,帶著哭腔。沒有絲毫猶豫,她一把抓住了葉不凡流血的手腕,阻止他下意識地想甩掉血的動作。
她的雙手,因為常年勞作,掌心帶著薄繭,但此刻握住葉不凡手腕的力道卻異常輕柔,仿佛捧著易碎的瓷器。那觸感,帶著少女特有的溫軟和一絲微微的涼意。
“彆動!快按住!”葉月英的聲音急切而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她用自己柔軟的手掌,緊緊地、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了葉不凡流血的手指,試圖用按壓的方式止血。
溫熱的鮮血很快濡濕了她白皙的手掌,那刺目的紅讓她的心都揪緊了。她急得眼圈發紅,環顧四周,田埂上除了青草就是泥土。突然,她想起什麼,急忙從自己洗得發白、打著補丁的舊衣口袋裡,掏出了一方折疊得整整齊齊的手帕。
那是一方很舊的粉色手帕,布料已經洗得有些發薄,邊角起了毛球,顏色也褪得淺淡,但洗得非常乾淨,散發著淡淡的、陽光曬過的皂角清香,顯然是主人極為珍視之物。
葉月英沒有絲毫遲疑,迅速將手帕展開,那柔和的粉色在晨光下顯得格外溫婉。她動作極其輕柔,仿佛怕弄疼了他,用這方帶著她體溫和馨香的舊手帕,小心翼翼地、一層層地包裹住葉不凡流血的手指。她的指尖微微顫抖,動作卻異常專注和利落,將手帕的兩角在手指上方打了個結實的結。
鮮血很快在粉色的手帕上暈染開一朵刺眼的小花,但好在,那洶湧的勢頭似乎被暫時止住了。
“疼嗎?”葉月英抬起頭,眼中滿是擔憂和心疼,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剛才急出來的細小淚珠。她依舊緊緊握著葉不凡被包裹好的手指,仿佛這樣就能減輕他的痛苦。
“還…還好。”葉不凡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龐,感受著手指上傳來的、被她雙手包裹的溫軟觸感和微微的壓力,那劇烈的刺痛似乎真的減輕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帶著悸動的暖流,從手指蔓延到手臂,再流向心口。
葉月英似乎還不放心,她微微低下頭,湊近葉不凡被手帕包裹的手指。然後,她張開口,輕輕地、柔柔地朝著傷口的位置吹氣。溫熱而濕潤的氣息,帶著少女特有的清甜,透過薄薄的手帕布料,拂過葉不凡受傷的指腹。
“呼…呼…這樣吹吹,就不那麼疼了…”她一邊吹著氣,一邊小聲地、帶著哄勸般的語氣說道,眼神專注地看著那被包裹的地方,仿佛這樣就能把疼痛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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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輕柔的氣息,像羽毛一樣拂過傷口,也拂過葉不凡的心尖。每一次吹拂,都帶來一陣細微的戰栗和難以言喻的酥麻感。他看著葉月英低垂的眉眼,看著她因為擔憂而緊抿的嘴唇,看著她小心翼翼、全神貫注為自己吹氣的樣子,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烈而陌生的情感,如同洶湧的潮水,瞬間衝垮了他心中所有的堤防。
心疼、感激、溫暖、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和珍視,重重地撞在他的心上。丹田處那股溫順的暖流,似乎也感應到了這份強烈的情感波動,驟然變得灼熱而澎湃,在體內奔流不息。
“還…還痛不痛?”葉月英吹了幾口氣,又抬起頭,緊張地問,眼中是毫不掩飾的關切。
葉不凡喉頭滾動了一下,感覺嗓子有些發乾。他搖了搖頭,聲音有些沙啞:“不…不痛了。真的。”他看著那方被自己鮮血染紅的粉色手帕,看著它緊緊包裹著自己的手指,感受著指尖殘留的、她吹氣時的溫潤觸感。
這一刻的畫麵,連同葉月英那焦急、心疼、溫柔的眼神和輕柔的動作,如同最鋒利的刻刀,深深地、永恒地鐫刻進了葉不凡的靈魂深處。這不再僅僅是後背嶺練功時的默契與共鳴,這是一種更加具體、更加鮮活、帶著血肉溫度的真摯關懷。
一種名為“悸動”的種子,伴隨著手指的疼痛和她指尖的溫柔,悄然在心田最柔軟的地方紮下了根。那方染血的粉色舊手帕,那輕柔吹拂的氣息,那溢滿心疼的眼眸,如同烙印,在他年輕的心版上,刻下了一個比後背嶺的月光、比尚武堂的刀光更加鮮明、更加深刻的印記。這印記,無關乎屈辱與抗爭,隻關乎一個少女最純粹的心疼與溫柔,它將在此後漫長的歲月裡,成為他心底最柔軟也最堅韌的力量源泉之一。
田埂上的晨風依舊吹拂,帶著青草的氣息。葉月英依舊小心翼翼地握著他的手,輕輕吹著氣。葉不凡靜靜地站著,目光落在她低垂的側臉上,陽光為她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這一刻,時光仿佛凝固,世界隻剩下指尖傳來的溫柔和心底洶湧的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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