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風裡已纏上北方鐵鏽般的寒意,卷過低矮的枯草,拍打在夏軍的皮甲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大夏的旗幟是暗淡的玄鳥,此刻在風中勉強扯直,又沉重地垂落。杼站在陣前指揮戰車的平台上,手指緊緊扣住冰冷的車轅木。十七歲的年輕王,眉宇間是燃燒的火焰,胸中是滾燙的、名為複仇的岩漿——東夷殺了他的父王!那是他如山的祖父少康剛剛用血與火重鑄的秩序,竟被他們再次撕裂。
他不需要朝堂上那些老朽的勸阻與擔憂。他腰間沉甸甸的青銅狼首圓盾,就是祖父少康征伐寒澆時的戰利品,冰涼的盾麵仿佛殘留著祖輩的血性與勇氣,此刻正重重壓迫著他單薄的少年意氣。
“兒郎們!”他嘶聲高喊,聲音裹著怒火撕破了清晨的薄霧,“夷賊辱我大夏,殺我父王!今日,踏平羽淵!用他們的血,祭奠吾父亡靈!祭奠所有倒下的勇士!”戰吼的浪潮在陣中洶湧而起,如同滾開的沸水,無數矛戟森然指向東方那片幽暗的山林。那裡麵藏著的,就是東夷九尾部的核心——羽淵。
陣列如沉重的磨盤開始緩緩碾動,年輕的王立在車頭,死死盯著前方。薄霧像東夷妖法織出的屏障,遮擋視野,隻透出林木扭曲陰森的輪廓。距離尚遠,預想中夷人衝出林海的景象並未出現。死寂。隻有車輪碾過泥土的聲音,戰士粗重的呼吸,以及風中愈發刺骨的寒意。
猝不及防!
一聲淒厲得能刺穿顱骨的呼嘯從薄霧深處炸開,瞬間化為鋪天蓋地的嗡鳴!那不是單一的慘叫,而是數以千計的細小破空聲高速旋轉彙聚成的恐怖蜂群!天光陡然陰沉。視野抬高的夏軍前排士卒看得分明——那不是烏雲!那是無數疾速飛掠、閃爍著灰石鋒芒的黑點!它們從薄霧的缺口中傾瀉而出,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像一張無情的死亡之網,帶著令人牙酸的尖嘯向夏軍頭頂凶殘覆壓下來!
“舉盾——!”隊列最前方的百夫長眼眥欲裂,咆哮聲在千羽嗡鳴中微弱得如同蚊蚋。
密集得令人窒息的撞擊聲轟然爆發!“咄咄咄咄咄——!”如同冰雹狂砸破敗的屋簷!東夷的箭並非金屬,而是磨得極薄極鋒銳的黑石箭鏃!箭杆尾部精心嵌綴的三枚猛禽翎羽,賦予了這些致命飛矢詭異莫測的旋轉之力!
恐怖的撕扯力在接觸盾麵的瞬間展現!堅硬的牛皮在刺耳的“嗤啦”聲中碎裂!蒙皮的木盾發出痛苦的呻吟,硬木盾麵瞬間被鑿出無數深坑,木屑像被猛獸啃噬般炸裂開來!前排戰士的手臂在盾後劇震,虎口在巨大的震動中裂開鮮血,臂骨仿佛寸寸斷裂!
一名百夫長高舉的圓盾首當其衝。噗!一支黑石箭狠狠砸中盾心,旋轉的翎羽瘋狂攪動,堅韌的牛皮發出不堪承受的撕裂聲!噗!噗!又是兩箭,精準地、狠毒地連續撞擊在同一個位置上!“哢嚓!”一聲令人心膽俱裂的脆響,盾麵連同後方戰士的頭顱被狂暴的旋轉之力同時貫穿!熾熱的紅血混著乳白的腦漿,如同噴湧的小泉,猛地向後噴射,澆在臨近兵卒那張因驚駭而扭曲的臉上!
“噗!噗!噗!”
更多的薄石箭找到了盾牌碎裂、銜接處鬆動暴露出的死亡間隙!它們旋轉著、撕咬著、鑽入!皮甲相接的脆弱處成了破綻。一個年輕的夏卒隻覺得鎖骨位置猛地一燙,隨即劇痛才排山倒海襲來,低頭看去,一支帶著翎羽的箭杆在他胸前瘋狂抖動旋轉,撕裂了他的血肉!另一個戰士喉邊驟然噴射出猩紅的血霧,如同炸開一朵扭曲的花,他甚至沒看清箭矢的樣子,破碎的頸側動脈已將他生命的紅潮噴出數尺遠!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幾乎在軍陣最前端凝成粘稠的實體,混合著汗水的酸澀、泥土的腥氣和恐懼絕望的氣息瘋狂擴散!
衝擊的鋒銳陣型,在極致的痛苦和瞬間被摧毀的意誌下無可挽回地崩亂了!仿佛被狠狠踢翻的巨大蟻穴,無數人影扭曲擠壓,掙紮著想要後退,卻又被後續湧上的隊列堵塞。整片軍陣前端徹底暴露!
如同等待已久的毒蛇亮出獠牙!東夷陣後埋伏的投石索手動了!人頭大小的沉重鵝卵石被韌性極強的粗皮索纏繞幾圈,索鏈被大力輪轉發出嗚嗚的刺耳風嘯!石頭掙脫束縛,帶著沉重鈍響狠狠砸入下方那片因混亂而更加密集的夏軍人潮中!
“砰!”一聲悶響,接著是清晰的骨頭碎裂聲!一個夏卒的胸甲如同薄餅般被砸得深深凹陷,甚至能看到碎裂的骨茬刺破皮甲邊緣!他整個人像被無形的巨手扇起,帶著難以言喻的衝擊力撞倒身後一片同伴!整片陣列被這股蠻力砸得塌陷下去,如同被巨錘擂中的泥塘!
更大的災難降臨!混亂中,夏軍引以為豪的核心戰力——那數十架衝鋒用的大型戰車——成了活靶子!失去了盾牆的保護和有序的陣型指引,這些笨重的造物在狹窄混亂的戰場上難以回轉!輪軸!車轅!車架!拉車的健碩馬匹!全成了東夷弓箭手和投石手最醒目的目標!箭雨和巨石呼嘯著向他們集火!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一支黑石箭旋轉著狠狠紮進堅硬的硬木車軸,翎羽瘋狂攪動,將斷未斷的木頭纖維發出“咯吱咯吱”的刺耳摩擦!緊接著又有幾支狠狠釘在旁邊,如同一隻木獸身上長出的猙獰骨刺!駕車的馭手最是悲慘,一支角度刁鑽的利箭貫穿了他拚命防護的手臂間隙,狠狠撞入頸部!旋轉的翎羽如同無形的惡鬼之手,猛地向側麵一撕!馭手發出半聲淒厲不似人聲的慘叫,整個脖頸側麵被扯開一個可怖的巨大豁口,鮮血瀑布般湧出!高大的戰馬發出臨死前悲愴的長嘶,前腿跪倒,沉重的車廂失控側翻,帶著碾壓一切的恐怖重量,將旁邊未能及時躲閃的數名士卒狠狠卷入輪下,卷入被無數踐踏翻攪得如同爛泥的地麵!
衝鋒的呐喊?早已化為瀕死的哀嚎和無助的哭叫!整個衝鋒之勢在距離那片用碗口粗樹木削尖斜指構成的東夷鹿砦防線尚有百步之遙時,便被這殘酷、血腥、密不透風的死亡之牆死死扼殺!號令聲、撤退的號角聲被徹底淹沒在人間煉獄的絕響裡!
杼站在後陣的指揮車上,年輕的臉上一片蒼白,隻有一雙眼布滿血絲,如同擇人而噬的凶獸,死死釘在前方那片迅速化作血肉磨盤的地域!指甲深深掐入堅硬的車轅木裡,用力之猛竟將指縫邊緣的皮肉撕裂,滲出的殷紅血跡與車轅陳年的汙垢混為一體。他腰間的狼首銅盾邊緣,一條嶄新的、貫穿了固定銅釘的深刻裂痕無聲訴說,是剛才一支流箭擦過的致命痕跡,箭羽刮過銅皮的刺耳銳響仿佛還在耳畔。一股冰冷的絕望如同潛伏已久的毒蛇,從腳底順著脊椎瞬間纏上了他因狂怒而滾燙的心臟。父親在榻前蒼白的遺容與眼前被砸爛、踐踏的玄鳥旗在腦中重疊,讓他喉頭發甜,幾乎要嘔出來。
被命名為“兵工穀”的巨大山坳幾乎與世隔絕,深邃得連陽光也吝嗇地隻吝嗇地灑下半日。空氣沉重粘稠,如同凝固的鉛塊,壓在胸口。巨大石砌爐膛內,炭火在巨大獸骨鼓風囊狂暴推壓下,暗紅的火星如同流淌的岩漿瘋狂跳躍、咆哮。空氣裡,人皮的焦糊味、獸血揮發的腥甜、爐火的高溫焦灼,以及一種源自絕望深淵的窒息感緊密交織,縈繞不去。
杼站在熔爐投料口的巨大暗影中,僅著一條被汗反複浸透又乾結泛出白霜的麻布短褶。巨大的爐火光芒在他年輕卻已刻上刀劈斧削般深刻紋路的臉上劇烈躍動,將那尚未完全褪儘少年氣息的剛硬下頜線拉扯得如同冰冷的鐵刃。他攤開手掌,掌心裡是幾塊剛從戰場屍體上剝離的破碎皮甲片——粗麻為底、蒙著單層牛皮的簡易護具。甲片被深色的血漿和泥灰浸透得發黑發硬,那上麵深深的穿刺創口周圍,一圈圈撕裂的毛刺狀傷痕如同陰毒的鬼爪,無聲控訴著黑石箭雨中那恐怖的螺旋絞殺之力。
“再來!”杼的聲音像兩塊生鐵在尖銳摩擦,每一個字都刮得空氣生疼。他布滿血絲的眼珠一瞬不眨地鎖死前方那片被爐火映得半明半暗的空場。
空場一側挖開的深壑裡,早已凝固發黑的厚厚人形血塊層層堆積——那是由羽淵戰場秘密運回、反複穿刺實驗最終耗儘而死的東夷戰俘屍骸,刺鼻的血腥混著屍臭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心頭。三名隻圍著塊肮臟粗麻的男奴,被身材魁梧、臉上刺著猙獰墨刑、眼神如屠夫般陰冷噬人的刑人死死按住肩臂,拖上斷頭台般推搡向前,麵對中央的試煉點。他們赤裸的身體因極度的恐懼而瑟縮著慘白,每一塊肌肉都在不受控製地顫抖。
一名沉默的刑人上前,拿起一張剛繳獲的東夷製式黑石短弓,從箭囊中抽出一支三棱短箭。灰暗石質的尖銳三棱箭頭在火光中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冰冷光澤。他動作機械而熟稔地搭箭、張弓。弓弦繃緊如月牙。
“發!”另一個一直負責記錄的刑人頭目,短促如刀的命令劃破沉寂。
嗡!嗡!嗡!
三道索命的烏光帶著急速旋轉的刺耳尖嘯,狠狠撲向場中央!那裡屹立著一個幾乎與成年男子等大的粗糙藤條捆紮人形靶。不同以往的是,此刻靶身外層被厚厚覆蓋,多層疊壓著剛從屠宰牲口堆裡拖出的、還帶著新鮮暗紅血跡和溫熱餘氣的厚重獸皮!最外層是硬實的野牛脊背厚皮,堅硬如同板甲;中間是水塘凶鱷腹部帶著角質硬鱗的堅韌皮層;最內層則是取自老狼頸部的強韌皮料。皮張紋理粗糙猙獰,未經任何鞣製處理,甚至能看到粘連的血絲和脂肪顆粒在爐火熱浪下緩緩滲出油膩的光澤。
嗤!嗤!噗!噗!
箭矢命中!三棱的尖銳石簇凶狠地破開了最外層野牛皮的防禦!緊接著,那高速旋轉的翎羽如同三隻被地獄惡鬼驅動的致命鑽頭,瘋狂地、帶著“吱嘎吱嘎”令人頭皮發麻的撕磨聲,狠狠擰轉攪動!試圖撕開、扯爛那些層疊的皮甲纖維!野牛皮下,堅韌的鱷魚鱗甲也在旋轉衝擊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鱗片被蠻力搓動、碎裂!最內層厚實的老狼皮瘋狂地吸收、消耗、拖拽著這股狂暴的撕扯力量!終於,三枚箭簇艱難地撕開重重阻攔,在厚厚狼皮包裹的藤靶核心邊緣,留下了三個可怕的、邊緣如同被無數細小毒蟲瘋狂啃噬過的、不規則的、滿是毛刺的破口!箭杆尾部翎羽依舊在恐怖顫動,箭頭卻力竭般地卡在藤靶內層邊緣,未能實現徹底的貫穿!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下一組!上活軀!”監刑官冷如寒鐵的聲音再次砸下。
被按住的第一個奴隸發出了一聲非人的淒厲慘嚎,拚命向後掙脫,如同被丟上岸的魚徒勞扭動身體!按住他的刑人如同磐石,紋絲不動。另一名刑人取過一組沉重的、浸著新鮮溫熱獸血的疊合皮甲粗暴地抬起,另外兩名壯漢上前,將皮甲緊緊裹在奴隸赤裸痙攣的胸口!粗糲的皮繩隨即深深勒緊,陷入他蒼白緊繃的皮肉之中,勾勒出受刑人絕望痙攣的肌理!
“咻——!”
又是三道旋轉著死亡尖嘯的烏光,如同索命的鉤鐮,以雷霆之勢呼嘯著撞向那奴隸胸前!
噗!噗!噗!
這一次的撞擊聲遠比射向藤靶時沉悶粘稠,如同重木砸進厚土!三棱箭簇依舊無情地撕開了最外層的野牛皮防護!翎羽瘋狂旋轉的力量緊隨而至,如同蠻橫的鐵鑽,攪入內層的皮甲纖維!那被綁縛在木樁上的奴隸身體猛地一個巨震!像被無形的巨錘當胸擂中!他的頭顱猛地向後仰起,眼珠因巨大的衝擊和劇痛幾乎要脫眶而出,翻出瘮人的眼白!喉嚨深處發出“嗬嗬嗬”的、如破風箱般窒息乾嘔的可怕聲響!胸前綁縛皮甲的受力位置瞬間出現三個肉眼可見的、深陷的、皮甲包裹下的圓形凹陷凹坑!奴隸的胸腔在這非人的衝擊下發出了清晰可聞的悶響!皮甲下肋骨斷裂的悶響清晰可聞!但他並沒有倒!那雙眼睛依舊無神地向上翻著,喉嚨裡的嗬嗬聲卻帶上了痛苦至極的嗚咽!外層被撕扯得狼藉一片,內層那堅韌的狼皮與強韌的鱷魚鱗甲死命糾纏住了後續的螺旋貫穿力,如同層層疊疊吞噬力量的無形蛛網!箭頭被死死卡在最內層的老狼皮深處!旋轉的翎羽再也無法前進分毫!暗紅的鮮血,從他胸前皮甲的接縫處、從被粗皮繩深深勒入的皮肉邊緣緩緩滲出,蜿蜒流淌——但那是強烈的鈍挫擠壓傷造成的滲血,絕非貫穿!
“成了!”一個一直蹲在空場旁,用尖銳鐵釘在一片廢棄厚皮上快速刻劃著箭孔深度與形態的老工匠猛地跳了起來!布滿血絲的老眼中爆射出渾濁又狂喜的光芒,聲音因激動變得嘶啞尖銳:“將軍!疊甲!外層堅如磐石!中韌如蛟筋!內裡厚如城牆!捆緊!捆實!用皮繩勒入肉!骨頭碎了也不散!成了!箭鑽不開!鑽不穿!”
刑人麵無表情地將那如同爛泥般癱軟下來、胸前劇痛使其不斷抽搐低咳的奴隸粗魯地拖開,扔在深溝邊緣,如同丟棄一塊用儘的破布。另一組被推上來的奴隸,看著同伴垂死掙紮的景象,臉上的死灰色濃得化不開。
杼紋絲未動。他沒有看那在溝邊蜷縮成一團痛苦呻吟的幸存者,甚至沒有看一眼那欣喜若狂的老匠師。他所有的意誌,都如同燒紅的鐵釘,牢牢釘在藤靶上那幾支箭杆尾部仍在微微顫動的翎羽!釘在活體試驗中那三道最終被皮甲吞噬的恐怖力量上!
那層疊的、粗糙的、浸透血汙的獸甲皮囊,仿佛在他熔岩般翻滾燃燒的眼底深處裂開了一道縫隙。透過這縫隙,他再次看到了那片覆蓋戰場的、遮蔽天日的恐怖箭雲!它們旋轉著,呼嘯著,帶著死神的氣息!但這一次,這死亡的帷幕仿佛被這疊甲的屏障狠狠撕開了一道通往黑暗儘頭、通向更深層血路的豁口!
羽淵入口隱藏在一道巨大狹窄的山裂之後,深藏於廣袤的密林儘頭。整座龐大的地下箭巢依托於一個天然形成的巨大岩洞迷宮,深不可測。冰冷刺骨的地下水脈無聲流淌,散發出幽寒的濕氣,彌漫在陰冷的空氣中。抬眼望去,巨大的洞頂岩層如同倒扣的黑色蒼穹,無數打磨光滑、閃爍著幽光的黑石箭簇密密麻麻地懸掛其上,如同從黑暗天穹垂下的、蓄勢待發的鋒利雨瀑,反射著洞窟深處唯一的光源——那幾處用於熔煉骨膠和燒鑄工具的炭爐搖曳不定的黯淡光芒。空氣中彌漫著厚重而刺鼻的石粉氣,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冰冷的沙礫。數百名赤裸上身或裹著簡陋皮襖的九尾匠人散落在洞穴各處,沉浸於機械般的勞作之中。打磨石簇的刺耳刮擦聲、箭杆的啄刻聲、熬煮骨膠的瓦罐發出的粘稠咕嘟聲,彙聚成一片低沉含混、令人昏昏欲睡的噪音底毯,像無數亡魂在角落中低低囈語。
一名蒼老的部落老嫗盤坐在冰冷的岩石角落,乾瘦如枯枝的手指穩得驚人,蘸取著腥氣濃烈的粘稠骨膠,將三枚閃爍著暗綠幽光的鷹隼翎羽精準地粘合在一支打磨光滑的箭杆尾部。她的動作純粹是重複千萬次的肌肉記憶,渾濁的眼珠裡隻有手下成形的箭矢,沒有一絲波瀾。就在這一刻——
轟隆!
如同大地的心臟在厚重的岩層之下被巨錘狠狠擂擊!一股沉悶得足以掀翻靈魂的恐怖震動猛地從眾人頭頂上方、不知多深多厚的岩體深處傳來!
“咚——嗡——!”
劇烈的震波如同無形的海嘯掃過整個巨大洞穴!懸掛在洞頂的無數鋒利箭簇猛地發出了成千上萬聲密集而尖銳的共振嗡鳴!如同沉睡的地底惡靈突然被驚醒撥響了死亡的豎琴!細小的碎石粉屑簌簌簌地從高處裂開的石縫中傾瀉而下!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如同被無形的手捏住了喉嚨!洞穴內所有單調的勞作噪音瞬間凝固!數百名匠人呆若木雞,手中器具滑落也渾然不覺!數百雙充滿驚恐的眼睛茫然地投向震波傳來的方向——頭頂那堵厚重、冰冷、象征著永恒庇護的堅實岩頂!洞穴深處那幾個用於熬煉骨膠的炭爐,火焰驟然矮了一截,發出劈啪爆響,如同即將熄滅的歎息!
轟!轟隆隆——!
那撼動根基的悶響瞬間變得清晰、沉重、連續!像一群發狂的巨獸在地層深處瘋狂頂撞!伴隨著這令人心膽俱裂的恐怖震蕩,是堅硬岩石不堪重負、開始碎裂崩解的可怕聲響!嘩啦——!岩壁裂開的縫隙中,原本如細線般蜿蜒流淌的冰冷滲水驟然變得渾濁汙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