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玄鳥棲商_華夏英雄譜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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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玄鳥棲商(1 / 2)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老的歌謠在寒風中凝結成冰。

深冬的寒風,仿佛被神隻遺忘的怒獸,提前降臨並狂暴地掃蕩著易水之畔。萬物凋零,河流凝滯,連空氣都似乎凍結成細密的冰針,刺穿著每一寸裸露的肌膚。有娀氏族長的身軀,裹在那件油亮發黑、仿佛吸儘了歲月油汙的老熊皮裡,像一塊風化了千年的岩石。皮子的邊緣早已被漫長歲月和凜冽風霜磨得辨不出毛鋒,露出底下枯槁如深冬枝椏的手肘。他佝僂著,以一種近乎虔誠的、卻又被重負壓彎的姿態,站在部落石圍子裡那道最為宏大的石砌火塘邊緣。渾濁而專注的目光,如同兩道沉重的鎖鏈,死死扣在火焰正中唯一燃燒的物體上——那根碗口粗、此時僅剩半臂長短、通體烏沉發亮、似鐵非鐵、似木非木的硬木巨薪。

這不是凡木。這是從有娀氏先祖的篝火中一代代守護傳承下來的火種之軀!是將祖靈血脈、部族魂魄凝結其中的聖物!是這片冰雪荒原上,他們熬過漫長寒冬、抵抗無儘黑暗的最後憑依!火舌無聲地、帶著一種既溫柔又貪婪的意態舔舐著它焦黑龜裂的軀乾。焰心在最中心跳躍、搏動,散發出驚人的光和熱,明烈得刺眼,像一顆被剝離出胸腔、仍在頑強搏動的赤紅心臟。圍繞著巨大火塘的十幾雙眼睛,也如同被無形的釘子釘在了原地,直勾勾地倒映著搖曳掙紮的火光。粗重壓抑的呼吸被刻意地壓低、沉濁,凝滯在冰冷的空氣中,仿佛稍大一點的氣流,就能將這僅存的命脈徹底吹斷。巨大的石廳空曠而冰冷,唯有火塘中央偶爾迸裂的柴薪,發出極其細微卻清晰得令人心悸的“劈啪”爆響,以及火焰舔舐虛空時發出的低沉嗚咽,如同大地深處的歎息。

石廳中央,緊鄰火塘,簡狄盤膝跪坐。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如墓穴般凝結的寂靜中心,她的背脊挺得筆直,像石壁上亙古不變的岩畫浮雕,線條堅硬而永恒。素白如初雪的整張羊皮祭袍,寬大的下擺如冰蓮般鋪展在她身下的冰冷石地上,與被火光映照也依舊沉肅如古井的麵容,形成一種驚心動魄的鮮明對比。她的左手捧著一個碩大粗糲的深陶盆,盆沿厚重如同歲月本身,裡麵盛滿了剛從凍土深處挖掘出的黏稠如油膏、散發著清冽刺鼻鬆脂氣息的猛獁油膏——這是部族積攢的至寶,是維持火焰的最後血脈。她的右手,則緊緊執著一柄打磨得如同月光般光滑、長度堪比手臂的白骨針——那不是尋常的骨針,那是由部族上一代犧牲的火正,在其油儘燈枯、投身聖火以延續薪火之際,由其腳踝骨精心雕琢而成的聖物,是勇氣與奉獻的骨血傳承!此時,跳躍的火焰投射在她無波無瀾、灰如鉛雲的眸子裡,光影明滅不定,卻映不出一絲一毫的喜悅、恐懼或是期盼,隻有一種近乎冰冷的、與火焰融為一體的專注,以及對那跳躍燃燒的火種近乎癡迷的虔敬——那是支撐著她靈魂存在的基石。

她動了。動作緩慢得如同冰雪融化,卻又精準得如同曆經千錘百煉。那柄冰冷的骨針被她緩緩探出,針尖沉入深陶盆中黏稠的油膏裡。她的手腕平穩得不帶一絲漣漪,如同一位絕世的老陶匠,正將畢生心血灌注進一件注定不朽的陶胚。粘稠的琥珀色油脂在光滑的骨針尖端纏繞、彙聚,凝結成一顆渾圓欲滴、沉重得如同凝固陽光、眼看下一瞬就要墜落深淵的油珠。整個石廳裡,所有族人的心跳仿佛都被這根針尖牽引著、懸停著。簡狄的手,紋絲不動,仿佛與那懸墜的命運渾然一體。她穩如磐石,將這凝聚了全族最後希冀、甚至燃燒著她生命本質的沉重“火血”,淩空移動到那躍動火焰的上方,懸停在烏沉巨薪的最邊緣——一處被貪婪火舌舔舐得凹陷下去、炭化得如同焦黑琉璃、結構已至極限、瀕臨崩潰的脆弱節點上。

骨針尖端的油珠,在下方升騰的熱浪中搖曳閃爍,牽動著下方十幾顆幾乎要停止跳動的心臟。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她手腕輕輕一壓——油珠,墜落!

沒有預想中的輕微“噗”響,也沒有火焰因油脂滋養而瞬間爆發的雀躍光暈。那顆飽含全族希冀、凝聚著簡狄全部生命力與信念的油珠,劃出一道微光,精準地落向那脆弱的焦黑炭化處!

然而,不可思議的、令人靈魂凍結的一幕發生了!

油珠!竟詭異地、毫不著力地、從那焦黑木皮的邊緣——滑開了!如同頑劣的雨滴從荷葉上滾落,仿佛那黑炭表層裹著一層無形的、冰冷的拒斥之膜!它無聲無息,甚至帶著一絲嘲弄般的輕盈,墜向了下方早已灼紅熾熱的炭灰之中!

嗤——!!!

一股怪異、尖銳得如同冰棱刺破耳膜的急促氣霧,猛地從炭灰中竄起!原本穩定、熾烈跳躍的橘紅色火焰,如同受到無形的巨力扼製,驟然向內猛烈萎縮塌陷!焰心那顆蓬勃搏動如生命的熾亮核心,瞬間被壓縮得隻有鴿卵大小!原本足以照亮整個石廳的明黃光芒急速暗淡、消褪,如同血液從瀕死的傷口飛速流失!濃密如墨、帶著刺鼻焦糊與窒息氣味的黑煙,霎時間從崩塌的火焰內部狂湧彌漫開來,如同垂死巨獸臨終前噴吐的最後、也是最濃烈絕望的吐息,瞬間吞噬了所有的光和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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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人群中無法抑製地爆發出短促淒厲的、如同幼獸被踩斷脊梁般的驚叫!撕裂了死寂!

簡狄盤坐的身體,如同被九天神雷轟然劈中,狠狠一震!那張永遠如同深秋湖泊般沉靜、連族中長老亡故也無法攪擾其分毫的麵孔,第一次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驟然扭曲!灰暗的瞳孔瞬間放大,密布上蛛網般的殷紅血絲,巨大的、足以摧毀一切的恐懼如同滅世的海嘯,在她眼底掀起從未有過的驚濤駭浪!捧在左手中的、沉重如山的油盆,再也無法被那僵硬麻痹的手指緊握,“哐當”一聲刺耳巨響,從她失控的手中滑落,重重砸在冰冷的、鋪展著她素白祭袍下擺的石板上!粘稠如血的油膏潑濺出來,在象征純淨的雪白祭袍下擺上、在堅硬冰冷的石地上塗抹開一片猙獰刺眼、散發著絕望氣息的油汙狼藉!

死寂!

比先前更深沉百倍、如同液態鉛塊傾瀉而下的死寂,瞬間扼殺了所有聲響!一隻無形的、冰冷徹骨的大手,牢牢地、窒息地攥住了每一個人的心臟,仿佛巨大的冰坨猛地塞進了每個有娀族人的胸膛深處!

巨大的石砌火塘中央,那片被供奉數代、被視為部族生命源頭的神聖之地,此刻隻餘下幾縷比初生嬰孩呼吸還微弱的灰白煙氣,從焦黑冰冷的、徹底失去所有光與熱的炭燼灰堆上,無力地盤旋掙紮了幾下,如同最後一絲不甘的靈魂,終究——徹底消散。一片如同九幽深淵升起的、死灰般的冰冷寒意,如同無聲無息探出的魔爪,帶著粘稠的死亡氣息,瞬間攫住了整個巨大的石廳,迅速蔓延、滲透進每一個有娀族人僵硬的骨髓最深處!

火焰——熄了!

有娀氏世世代代由火正以生命守護、在血脈裡熾烈燃燒、象征著延續與希望的火種——徹底熄滅了!

……

刺骨的寒風如冰刀般刮過冰封千裡的莽莽雪原,發出嗚咽般的咆哮。族長裹緊了那件在寒風中越發顯得襤褸陳舊的黑熊皮襖,佝僂的脊梁像一棵被風霜反複摧折、卻又不肯倒下的老鬆。雪花無聲地、冷酷地飄落在他灰白稀疏的發髻上,不再融化,堆積如早生的慘淡霜華。在他身後,有娀氏僅存的百餘名族人,男女老幼,排成了一條歪歪扭扭、步履蹣跚的長蛇,在慘白色的無邊死寂中艱難蠕動,朝著傳說中擁有大邑和充足食物的高辛氏方向。

沒有馱獸,連最溫馴的矮腳雪地犬也在上次尋找火種的山穀裡凍斃了大半。沉重的家當——幾件粗陶罐、幾張薄得透光的陳舊獸皮、幾捆硬如石塊的粟米餅,全都壓在了族人瘦弱多骨的肩膀和後背上。那幾塊僅存、尚存一絲微末溫熱的烤粟米餅,被視若珍寶般貼肉藏在最裡層單薄的獸皮坎肩下,像滾燙的鐵塊一樣灼著他們冰涼的心口,提醒著生與死的邊界是如此脆弱。

簡狄走在隊伍靠前的位置,離老族長僅數步之遙。身上那件單薄破舊的舊兔皮坎肩,在如此酷寒前形同虛設,根本無法阻擋那刺骨鑽心的寒風。她緊緊咬著牙關,下頜線條繃得像拉緊的硬弓弦,脊梁挺得如同插進寒冰裡的石矛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結了一層厚厚的冰殼。那些落在她身上、身邊的低語和啜泣,如同冰錐般尖銳刺耳,卻又被她自動過濾到遙遠的天際之外:

“命根子……祖宗的根子,讓她親手弄丟了……”一個裹著破麻片的老者,佝僂著背,喘息帶著破鑼般的痰音,怨毒的低語隨風鑽入簡狄的耳朵。

“還火正呢……火都守不住,祖靈都要震怒……”

“老族長……為甚不把她獻祭給雪神?留她在這雪地裡喂那白蟒山怪不好嗎?”一個抱著懷中嬰兒的婦人,聲音尖利,帶著哭腔和一絲瘋狂,嬰兒凍得連哭泣聲都發不出,像隻將死的小貓。

“就是……就是喂了白蟒,咱們祖宗的根子也請不回來了啊……”另一個老嫗附和著,聲音嘶啞絕望。

人群裡壓抑的哭聲和詛咒如同風中的細碎雪末,冰涼而執拗地刮擦著簡狄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膚。

老獵人岩,骨架高大卻空癟,像一張被風吹鬆的舊弓。他背著族裡最小、也是最虛弱的男娃,那孩子縮在他枯瘦單薄的脊背上,凍得小身體不停地打著哆嗦,連哭泣都顯得氣若遊絲,隻發出微弱如小貓哀鳴般的嗚咽聲。岩渾濁的老眼掠過隊伍前方那個挺直的、仿佛任何風雪都無法壓垮的孤單背影,重重地、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喉嚨裡滾出的聲音粗嘎乾澀,如同鈍刀在朽木上費力地摩擦:“……少說兩句吧……省點力氣趕路吧……”他費力地喘息著,看向那孩子凍得青紫的小臉,語氣沉重而悲涼,“……沒她分糧時塞給咱的油餅……走前那幾塊多出來的肉乾……咱們這些快散架的老骨頭,還有這些抽抽噎噎的小崽子,也未必……未必能活著走到西水邊……”

岩的話沉重得如同壓在每個人心上的巨石。人群裡那低低的啜泣聲和咒罵聲,終於短暫地息了下去,隻剩下寒風呼嘯和腳下積雪被擠壓的“嘎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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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緊跟在簡狄身後,幾乎要與她身影重疊的建疵,突然從姐姐投下的陰影裡探出頭來。她頭發眉毛都結了一層厚厚的白霜,凍得通紅的臉蛋像是被風吹透後又迅速僵硬的野棗,布滿細小的血絲和龜裂的口子。聽到那些刻薄之詞,她猛地轉頭,兩道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短刀,狠狠剜了一眼人群裡那個縮著脖子、躲在丈夫身後的刻薄老嫗。建疵凍裂紅腫得如同胡蘿卜的手指,像掏取稀世珍寶般,艱難地從懷中那最貼近心窩子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摸索著,掏出一塊僅有半個巴掌大、同樣凍得像磚頭般硬邦邦、甚至還沾著幾根乾草屑的烤米餅。沒有任何言語,她用儘力氣將那硬邦邦的冰疙瘩,猛地塞進簡狄冰冷僵硬到幾乎失去知覺的手裡!

簡狄像是被燒紅的烙鐵燙了一下,身體輕輕一顫,手指下意識地退縮,那塊硬餅失去了支撐,差點就滑落在冰冷的雪地裡。“……你吃……”簡狄的聲音被凍得沙啞變形,嘴唇烏紫,翕動著發出微弱的氣聲,“……我不餓……”

“凍傻了麼你?!”建疵的聲音猛地拔高,像被石頭砸中的獸夾,帶著哭腔和一股被逼到絕境的蠻橫嘶力,狠狠劈開呼嘯的寒風,“叫你吃你就吃!”她一邊罵著,一邊猛地伸出手指,指甲縫裡全是凍瘡裂開的血痂,狠狠地、幾乎帶著發泄般戳在簡狄那張凍得煞白、如同死人般毫無血色的臉頰上!那冰涼的、帶著粗礪感的手指,用儘全力地往下壓著,似乎想把那僵硬的肌膚按得恢複一點生氣,“給我吞下去!快點!嚼!我要你那張臉……給我熱乎起來!”

簡狄被建疵這粗暴到近乎瘋癲的動作戳得身體猛烈一僵,微微顫抖了一下。她遲緩地轉動眼珠,看著建疵那張凍得更紅更腫、卻偏偏繃得緊緊、眼眶也凍得發紅、如同憤怒又驚恐、隨時要撲上來撕咬她的小狼崽般的臉。混亂的感官中,臉頰上那近乎疼痛的戳弄,卻又傳遞來一絲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卻固執到令人心碎的暖意。那暖意像一根細針,刺破了她臉上的冰殼。她終於,極其緩慢地垂下了厚重的眼瞼,掩住灰色的瞳孔,然後近乎機械地、木然地張開凍得麻木的嘴,將那塊冰冷得幾乎要割傷嘴唇的米餅塞了進去。牙齒磕在堅硬的餅上,發出一聲細微卻清晰的脆響,她用力咬合下去,仿佛咬著的不是食物,而是命運本身。每一口咀嚼都異常沉重而僵硬,乾澀的碎屑混合著粗糙的草末在口中摩擦,帶來一種真實的、活著的痛苦滋味。她用力地咀嚼著,試圖從這痛苦中榨取出對抗嚴寒的微末熱量。

隊伍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和難以言喻的悲戚中,又機械地行進了小半個時辰。鉛灰色的天空仿佛一塊巨大的、毫無生氣的鑄鐵板,沉沉地壓向大地。寒風卷著細碎而鋒利的雪粒,如同無數冰冷的、饑餓的白蛆,無情地抽打在每一個族人裸露的皮膚上,留下鑽心的刺痛和麻木。腳步拖遝而沉重,喘息聲粗重得如同拉動千鈞重的破風箱,每一個人的臉上都籠罩著一層灰敗的死氣。饑餓的爪牙和酷寒的利齒如同跗骨之蛆,一點點啃噬著身體內最後殘存的力氣和支撐下去的生之氣息。

隊伍前頭,一個背著沉重布包袱的壯實婦人,腳步突然一個踉蹌,仿佛被無形的大地之手絆了一下,她掙紮著想穩住身體,但透支的身體早已背叛了她。她如同斷線的木偶般直挺挺地向前撲倒,“噗”的一聲悶響,在厚厚的雪地上砸出一個淺坑,激蕩起一片迷蒙的雪塵。背上那沉重的包裹繩索崩斷,滾落出來——裡麵沒有糧食,沒有禦寒的毛皮,隻有幾塊冰冷的青石和幾把枯黃的、乾硬的草根!

她的丈夫,一個同樣憔悴不堪的漢子,喉嚨裡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吼,猛地撲過去,想用自己的身體拉起妻子,可他自己也已到了油儘燈枯的邊緣。幾番徒勞的嘗試後,他耗儘了最後一絲力氣,抱著不再動彈的妻子,像兩尊被瞬間凍僵的冰雕,絕望地蜷縮在冰冷的雪地裡。妻子喉嚨深處隻剩下“嗬嗬”的、如同破舊風箱般的抽氣聲,每一次抽動都像在抽取丈夫的生命。

人群爆發出一陣混亂壓抑的騷動和驚呼。孩子們再也壓抑不住的恐慌啼哭、婦人們絕望無助的低低嗚咽、夾雜著男人們沉重的、野獸般的粗喘,瞬間攪碎了沉默,彙成一股淒厲絕望的寒流。無邊無際的絕望,如同這望不到儘頭的鉛灰天空沉沉的壓迫下來,要將這雪原上唯一的微末生機徹底碾碎。

仿佛是為了印證這末路的悲愴!

極其突兀地——如同鬼魅撕裂天空!

一陣高亢、尖銳得幾乎要刺穿耳膜、又淒厲絕望如同泣血的鳥鳴聲,猛地、狂暴地撕裂了寒風呼嘯、死氣沉沉的天幕!

嘶——嘎!嘶——嘎!

嘎——嗚!嘎——嗚!

那聲音如同成千上萬把生滿綠鏽的青銅薄刀,在冰麵上相互刮擦,在骨頭上反複磨礪!淒厲得讓人頭皮炸裂、靈魂戰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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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在那瞬間都如遭雷擊!本能地、齊刷刷猛地抬頭!無數雙被死亡和麻木占據的眼睛,驚恐地望向天空!

隻見鉛灰色的、低垂欲墜的陰沉天幕下,東麵那片被冰霜凍成死灰、無邊無際的莽莽雪原儘頭,一小片墨綠色的、低矮殘敗的針葉林上空——驟然騰起了一大片如同濃得化不開的死墨在瘋狂翻滾的烏雲!

不!那不是雲!

那是……鳥!是無數隻通體漆黑如最深沉的午夜、隻有巨大的翼展邊緣在稀薄慘淡的天光下,隱隱約約透出暗沉、詭異、如同腐朽銅器般鏽綠光澤的巨鳥!它們正以一種完全失控的、失魂落魄般的、混亂狂暴到令人心膽俱裂的姿態,瘋狂地互相碰撞著、啄咬著、哀嚎著,發出方才那刺破天穹的絕命嘶鳴,如同被一股無形而龐大的恐怖力量從空中狠狠摜下!它們歪歪斜斜、東倒西歪、如同被箭矢洞穿心臟的群獸,接二連三、密密麻麻地從那片針林稀疏的樹冠上空……悲鳴著、翻滾著、無可挽回地——沉重地墜落下來!狠狠地砸進冰冷的雪地!

如同神隻從空中潑下了一場絕望的黑色血雨!

“啊——!”建疵最先從巨大的震驚中掙脫出來,發出一聲更勝寒風的尖叫,嘴巴因為極度驚駭而張大得能塞進一顆鳥蛋,指著那片瘋狂降落的死亡墨雲,“那……那是什麼?!妖邪的怪鳥?!要禍害我們嗎?!”

老族長布滿冰霜雪花的灰白眉毛劇烈地聳動著,渾濁的老眼如同最老練的獵鷹,死死地釘在那些砸進雪地、撲騰翻滾的混亂黑色身影上,乾裂脫皮、不斷滲出血絲的嘴唇劇烈地哆嗦著:“……玄……玄鳥……?”他喉嚨裡發出模糊不清、帶著巨大震撼和強烈不祥預感的低語,乾裂的唇皮豁開更大的口子,滲出鮮紅的血珠也渾然不覺。

隊伍中幾個曾經跟隨他遠赴南方、參與過盛大部落大會的年長老者,瞬間臉色慘白如雪,嘴唇灰白顫抖,眼中交織著對神物的本能恐懼和一種被不祥徹底籠罩的詭異敬畏!

那是……是傳說中,商地高辛部族世代敬奉的圖騰靈鳥!預示著天命降臨的神使!

怎麼可能?!怎麼會在這蠻荒的絕境之地,如此不祥地、如同死去的蝗蟲般紛紛隕落?!巨大的疑問和恐慌瞬間攫住了他們衰朽的心臟!

枯瘦如骨架的老巫婆,原本被族人攙扶著勉強行走,此刻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那件包裹著她嶙峋身體的破麻片仿佛被瞬間抽走了所有血色,呈現出一種僵死的慘白。她溝壑縱橫的乾癟老臉上,瞬間沉澱下深如古井的驚駭陰影,渾濁的眼睛裡映照著那不斷墜落的玄影,仿佛看到了末日圖景。枯枝般的手指如同中了邪風般,神經質地蜷曲、抖動,痙攣地指向鳥群不斷隕落的方向,喉嚨深處發出短促尖利、“嗬嗬”的倒氣聲,像被無形的繩索勒住,她拚儘全力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帶著徹骨的寒意:“……玄……玄兵折翼……亡神之……之兆……血……血……大凶……滅……滅族……”

混亂的群鳥如同黑色的石子,終於紛紛砸落塵埃,在雪地上濺開一片片不祥的墨點。絕大多數的鳥屍都詭異扭曲地僵硬著,脖頸折斷,尖喙半張,露出裡麵凝固的暗紅冰渣。隻有零星幾隻體格格外雄壯、羽毛呈現出更炫目金屬光澤的大鳥,還存留著一絲微弱的生機,在冰冷的雪地裡徒勞地、瘋狂地掙紮扭動,發出更加淒厲、如同用血在啼鳴的尖銳哀嚎!但這最後的掙紮轉瞬即逝,趕去的幾個青壯年獵手,臉上帶著驚疑和一絲狠厲,舉起沉重的木棒,毫不留情地朝著那些撲騰的鳥頭狠狠砸下!

噗!噗!噗!

沉悶的撞擊聲夾雜著骨頭碎裂的輕響。最後一絲微弱的掙紮徹底消失。

血腥的氣息開始在寒冷的空氣中彌漫開來,混雜著鳥類羽毛的腥膻,衝撞著每一個人的鼻腔。

簡狄的身體在混亂的人群中,極為輕微地晃了一下,如同風中殘燭。她沒有去看那些驚駭議論的族人,也沒有去看那死寂的血腥場麵,隻是沉默地、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腳步踩在深及腳踝的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細微聲響,在一片詭異的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所有人的目光,無論是麻木、恐懼、憎恨還是茫然,都聚焦在她身上,如同一根根冰冷的針。

雪地裡,場景觸目驚心。幾十隻巨大的黑色屍骸散亂地鋪陳開來,深墨色、曾如金屬般光亮的羽毛此刻沾滿了泥汙和冰冷的雪粒,淩亂不堪地覆在屍體上,如同被粗暴撕下的華麗裹屍布。大部分的屍體都呈現出極其怪異的姿態——翅膀以不可能的角度向後反折,脖頸歪斜得幾乎扭轉了180度,尖銳如鐵鉤的長喙半張著,露出喙腔內粘稠的、已經凝固成暗紅色冰渣狀的血液和破碎組織。那雙在傳說中被賦予“看穿天地”神性的巨大鳥眼,此刻隻剩下一種灰白的、石化的空洞茫然,僵硬地、毫無焦點地瞪著鉛灰色的、仿佛也在垂死的蒼穹,如同在一瞬間被某種更強大的意誌徹底抽取了鮮活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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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烈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混雜著羽毛內臟的腥膻氣味,如同腐爛的沼澤爆發般,在冰冷的空氣中快速彌漫、發酵,刺激著每一個人的神經。

建疵離得最近,被這景象和濃烈的氣味猛地衝擊,身體本能地劇烈打了一個寒噤,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她想後退逃離,腳後跟卻踩進一個雪下的軟坑,一個踉蹌,反而更近了幾分。

簡狄在她身邊蹲了下來。那件早已不複淨白的舊兔皮坎肩,不可避免地被汙穢的血雪浸染,落下幾點刺目的黑紅印子。簡狄沒有絲毫的猶豫和恐懼,臉上甚至沒有多餘的表情,仿佛在處理一件尋常的獵物。她伸出被凍得通紅、微微腫脹變形的手指,精準而有力地撥開一隻尤為碩大、頭部被木棒砸得凹陷下去的玄鳥那僵硬冰冷的頭頸。

她的動作快得近乎專業,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效率。布滿裂口和老繭的手指沿著巨鳥冰冷的頸部順滑而下,摸索到硬挺胸骨的下方,那裡覆蓋著相對厚實緊密的肌肉。她的指腹微微用力按壓下去,感受著皮肉下那種冰冷彈韌的硬度。同時,另一隻手的指尖——那用來點油的指甲雖未刻意修剪銳利,卻在此刻如同最輕薄鋒利的石刃,精準地、果斷地刺入脖頸與胸腹連接處的羽毛縫隙和冰冷的皮肉之間!

“嗤啦——!”

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如同撕裂厚布帛的撕裂聲響起。一小片黏連著漆黑光滑羽毛的皮肉,被她指尖的力量巧妙而利落地連根撕開,露出了下麵一小塊沾著絲絲暗紅血絲的、飽滿結實、呈現出深櫻桃紅色的精肉!一股極其濃鬱、帶著新鮮野獸氣息和強烈鐵鏽味的生肉腥甜氣,如同炸彈般爆發出來,直撲近前的建疵和周圍人群的麵門!

“唔……嘔……”離得最近的幾個婦人忍不住彎腰乾嘔起來。

人群裡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駭然聲音!

“瘋了!簡狄!你這孽障!神使的肉你也敢碰?!!”一個穿著稍整齊些、顯然是族中資深老者的老婆子,發出歇斯底裡的、如同貓頭鷹夜啼般的尖利叫聲,“黑沼的詛咒才剛過去幾十年!屍骨還沒爛透!你這妖邪附體的東西,又想給我們整個有娀招來血光滅族之災嗎?!!把她綁起來!獻給玄鳥亡魂!”

人群瞬間炸開了鍋!如同一鍋滾沸的汙油!沉寂的恐懼被徹底點燃,變成了洶湧的詛咒和排山倒海的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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