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西北的夜來得沉,月光像被揉碎的銀箔,輕輕鋪在小院的青石板上。
把竹椅的輪廓描得柔和,茶桌邊緣的冰裂紋裡都盛著微光。
蘇景明站在院中央,指尖捏著手機,屏幕上那條“南京之行,小心”的短信像根細刺,紮在眼底。
他反複摩挲著屏幕邊緣的磨損痕跡——這手機還是在北京時用的,殼子摔過兩次,邊角磨得發亮,此刻卻映得他臉色格外凝重。
“究竟是誰?”他喉結輕輕滾動,聲音壓得很低,怕驚擾了院角那叢正在吐香的夜來香。
神秘人連他明天要去南京都知道,是徐氏集團內部的人?還是之前在北京結下的舊怨找上門了?
他點開短信詳情,發件人是一串亂碼,試著回撥過去,隻聽見機械的“您所撥打的號碼不存在”。
指尖在屏幕上滑動,翻遍了通訊錄,也想不出誰會用這種方式提醒他,心裡像被塞進一團浸了水的棉絮,沉得慌。
“景明,還沒休息?”身後傳來徐一蔓的聲音,像浸了溫水的綢緞,軟乎乎的。
蘇景明猛地回過神,迅速按滅手機屏幕,轉身時臉上已堆起溫和的笑。
徐一蔓穿著件米白色的棉麻家居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纖細的手腕,發梢還滴著水珠,沾著幾縷碎發貼在臉頰,月光落在她發梢,像撒了把碎鑽。
她手裡端著個白瓷碗,碗裡飄著幾片薄荷葉,顯然是剛泡好的涼茶。
“在琢磨明天去南京的路線。”蘇景明伸手接過碗,指尖碰到碗沿,溫溫的,“你怎麼也沒睡?”
徐一蔓在他身邊的竹椅坐下,椅子腿蹭過石板,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她捧著自己的碗,輕輕吹了吹,熱氣模糊了她的眉眼:“一想到要回南京,就睡不著。”
她抬頭望向星空,黔西北的星星特彆亮,像撒在黑絲絨上的碎鑽,“那座城市裡,藏著太多事兒了——
小時候跟爸爸去夫子廟吃糖粥,後來跟李哲去老門東看燈……好的壞的,都裹在一塊兒,像罐醃菜,越存越入味。”
蘇景明看著她垂下去的眼睫,長而密,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他把碗放在桌上,輕聲問:“要是覺得不舒服,我們就改期。反正李哲的周年祭還有幾天,不用急著這一時。”
“不用。”徐一蔓抬起頭,眼神突然堅定起來,像淬了光的鋼,“你上次不是說嗎?該麵對的躲不掉,再說了——”
她忽然俏皮地眨了眨眼,嘴角勾起個淺淺的梨渦,“有你這個‘金牌合作夥伴’跟著,我就算見到李家那些人,也不怕他們說閒話了。
你可是能把五個億投資談下來的人,氣場比我爸還足呢!”
蘇景明被她逗笑,正要接話,就聽見院門口傳來徐震天洪亮的笑聲。
震得院角的樹葉都晃了晃:“好啊!深更半夜的,我的總經理和項目總監還在這兒‘密謀’,是打算把貴陽的項目再提前?還是想在南京挖幾個大客戶啊?”
徐一蔓立馬站起來,臉頰泛紅,像被抓包的小孩:“爸!您怎麼又偷聽我們說話?上次在露台也是,這次又來!”
徐震天大步走進來,手裡提著個紫砂茶壺,壺嘴還冒著熱氣。
他把壺放在桌上,得意地挑眉:“我這是關心項目進展,可不是偷聽。再說了,我女兒和我看中的人才在一塊兒,我不得多留意留意?”
他說著,給兩人各倒了杯茶,茶香瞬間漫開來,是明前龍井的清冽。
“嘗嘗,這是我托朋友從杭州帶的,今年的新茶,比上次那罐都勻毛尖更鮮。正好借著茶,聊聊明天去南京的事兒。”
三人圍著茶桌坐下,月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疊在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