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明隻覺得鼻子一酸,眼眶瞬間就濕熱了。
他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場麵,他本意是悄無聲息地離開,避免任何形式的興師動眾,更重要的。
是嚴防消息走漏,被徐一蔓布下的眼線捕捉到他的具體去向而橫生枝節。
“景明哥……你這……咋個說走就走咯?招呼都不提前打一個撒?”
楊老黑搓著一雙因常年勞作而粗糙無比的大手,率先打破了這令人心頭發緊的寂靜,他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黔西北口音,沙啞卻充滿真情實感。
“大家夥兒昨晚上聽你家老人漏了點口風,曉得你要出遠門,心裡頭都……
都空落落的,不是滋味,天沒亮就自發聚到這兒來了,非要來送送你,看你一眼也好……”
話音未落,那位賣煮玉米和茶葉蛋的阿婆已經顫顫巍巍地擠過人群,走到蘇景明麵前。
她佝僂著腰,仰起布滿皺紋的臉,將一籃子還冒著騰騰熱氣的煮雞蛋和幾根金燦燦、香氣撲鼻的玉米棒子。
不由分說地塞到蘇景明手裡,用含混不清卻異常溫暖的本地話絮叨著。
“娃兒嘞,拿著,路上吃,頂餓……在外麵頭,人生地不熟咯,要自家照顧好自家,莫要虧待了身子骨……”
阿婆的手像老樹皮一樣乾枯粗糙,但傳遞過來的溫度卻滾燙得灼人。
保安隊長,那個曾經在部隊服役多年的硬漢,此刻喉結滾動了幾下。
然後猛地挺直了腰板,雙腳並攏,抬起右手,向蘇景明敬了一個雖然不那麼標準、卻凝聚了全部敬意的軍禮。
聲音洪亮而略帶哽咽:“蘇總!保重!景區有我們弟兄們在,你就放一百個心!一根草都不會讓人動歪心思!”
“蘇總,多虧了你當初拍板,讓我這個沒啥文化的也能在景區開上觀光車,有了份穩定收入,養活了一家老小……謝謝你!”
一個年輕的司機紅著眼圈,聲音不大,卻充滿了感激。
“蘇哥哥,你……你還會回來看我們嗎?你走了,以後還有糖吃沒?”
一個紮著羊角辮、經常被他用糖果“收買”的小女孩,從母親身後探出半個腦袋,怯生生地問,大眼睛裡滿是依戀。
此情此景,像一股巨大的暖流衝擊著蘇景明的心房,讓他喉頭哽咽,胸口堵得發慌,幾乎難以呼吸。
他強忍著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深深地吸了一口帶著晨霧和泥土芬芳的清冷空氣。
然後麵向著這些可愛可敬的鄉親們,彎下腰,鄭重其事地、近乎九十度地深深鞠了一躬,久久沒有直起身。
“謝謝!謝謝大家!”當他終於抬起頭時,聲音不可避免地帶著幾分沙啞。
但每一個字都充滿了發自肺腑的真誠和感動,“我蘇景明……何德何能,竟然勞煩各位鄉親父老、兄弟姐妹,這麼早、這麼冷的天,都來送我……
我真是……受之有愧!”他頓了頓,調整了一下情緒,儘量讓語氣顯得輕鬆一些。
“大家彆擔心,我不是不回來了,就是……暫時離開一段時間,出去走走,看看外麵的世界,也順便充充電,學習學習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