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包車在顛簸不平的路上行駛了似乎很久,引擎發出苟延殘喘的轟鳴,車廂劇烈地搖晃著。
亞曆山大和露易絲被扔在冰冷堅硬的車廂地板上,隨著車輛的每一次顛簸而碰撞,渾身骨頭像散了架一樣疼。
頭套隔絕了光線,也放大了其他感官:輪胎壓過石子的聲音、綁匪們用越南語粗俗的交談聲、露易絲壓抑的、帶著恐懼的嗚咽聲,以及他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亞曆山大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恐懼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他仔細傾聽著外麵的聲音,試圖判斷方位。
一開始還能隱約聽到城市的喧囂,但很快,周圍變得安靜,隻剩下風聲和蟲鳴,間或夾雜著狗吠。
他們顯然正在遠離市區,駛向偏遠的郊外甚至山區。
他在腦海中飛速回顧著整個事件。綁架是衝著他們“迪拜重要投資人”的身份來的,這毋庸置疑。
時間把握之如此精準,恰好在他們與阮文德會麵後,準備深入接觸草根企業時發生,這絕不僅僅是巧合。
那個指使的“勢力”是誰?是西方某些不希望看到迪拜與越南走近的力量?
還是迪拜內部,比如本·紮耶德親王那樣的保守派,想要借此打擊他和女王的轉型計劃?
亦或是越南本土的某些既得利益集團,擔心他們的到來會破壞現有的格局?
思緒紛亂如麻。他現在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必須活下去,必須想辦法脫身,或者至少把消息傳遞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麵包車終於停了下來。引擎熄火,車廂門被嘩啦一聲拉開。
他們被粗暴地拖下車,推搡著往前走。腳下的路崎嶇不平,像是山路,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泥土味和植物腐爛的氣息。
他們被推進一個地方,頭套被猛地扯下。突如其來的光線讓兩人眯起了眼睛。
這是一個廢棄的、看起來像是舊倉庫或者農舍的地方,牆壁斑駁,露出裡麵的紅磚,屋頂結著蜘蛛網。
隻有一扇小窗戶透進微弱的天光看起來像是黎明時分)。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黴味和灰塵味。
他們被綁在兩根鏽跡斑斑的鐵柱上,繩索勒得很緊,手腕傳來火辣辣的疼痛。
刀疤頭目走到他們麵前,蹲下身,用那雙陰鷙的眼睛打量著他們,就像在打量兩隻待宰的羔羊。
“聽著,有錢人。”他用生硬的英語說。
“我們已經通知了你們的人。想要活命,就乖乖配合,讓他們準備好錢。五千萬美元!少一分,就送你們去湄公河喂魚!”
露易絲雖然嚇得花容失色,頭發淩亂,昂貴的運動裝上沾滿了汙漬,但聽到這個數字,還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下意識地用被綁著的手碰了碰耳朵上那對雖然小巧但價值不菲的鑽石耳釘幸好綁匪粗心沒搜走),“五……五千萬?你們怎麼不去搶中央銀行?!”
刀疤臉獰笑一聲,伸手捏住露易絲的下巴:“小妞,閉嘴!再囉嗦,先劃花你的臉!”
亞曆山大立刻開口,吸引了刀疤臉的注意力:“錢不是問題。但我們需要確保安全,也需要時間籌集這麼大筆現金。
你們必須保證不傷害我們,並且讓我們和外界通話確認。”
“到時候自然會讓你通話!”刀疤臉不耐煩地站起身,對旁邊一個看守吩咐了幾句,便帶著大部分人離開了,隻留下兩個嘍囉在門口看守。
倉庫裡暫時恢複了寂靜,隻剩下兩個看守在門口用越南語低聲交談的聲音,以及遠處隱約的鳥鳴。
露易絲終於忍不住,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帶著哭腔低聲對亞曆山大說。
“完了完了……亞曆山大,我們這次是不是真的要交代在這裡了?
我還沒環遊世界,還沒花完我的錢,還沒看到‘沙漠綠洲’建起來……我甚至還沒來得及告訴那個該死的本·紮耶德,他的新發型像被驢啃過一樣……”
亞曆山大看著她那副可憐又強作鎮定的樣子,心裡一陣愧疚,如果不是他帶她來東南亞……
他壓低聲音,用中文安慰道:“彆怕,露易絲,冷靜點。納賽爾部長和越南安全部門肯定已經在行動了。我們得自己想辦法爭取時間,或者留下線索。”
他環顧四周,這個廢棄的倉庫幾乎空無一物,隻有一些散落的磚塊和破爛的麻袋。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露易絲耳朵上那對閃閃發光的鑽石耳釘上。
“露易絲。”他聲音壓得極低,“你的耳釘,能弄下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