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仿佛持續了一個世紀之久,最終,終於被書桌後那位始終掌控著局麵的女王陛下打破。
她並沒有立刻看向淚眼婆娑、情緒幾乎失控的女兒,也沒有出言斥責她的失儀行為有損王室體麵。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導航係統,始終牢牢鎖定在亞曆山大那張交織著震驚、掙紮、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愧疚與動容的臉上。
“莎瑪。”女王的聲音依舊平穩,聽不出絲毫波瀾,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仿佛源自血脈深處的權威。
瞬間像一隻無形的手,鎮住了偏殿中有些失控的、彌漫著悲傷與尷尬的氣氛。
“注意你的儀態,眼淚。”她頓了頓,語氣平淡卻字字千鈞。
“解決不了任何實質性問題,尤其是在關乎個人未來道路,乃至國家命運走向的重大選擇麵前。
情緒化的言語,往往隻會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
莎瑪公主渾身劇烈地一顫,像是被母親這句冷靜到近乎殘酷的話語狠狠刺了一下。
她用力咬住已經微微發白的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用儘全身力氣試圖抑製住那不斷上湧的哭泣衝動。
但單薄的肩膀仍因情緒的餘波而無法控製地微微聳動。
那雙被淚水反複洗滌過的眼眸,此刻如同暴風雨過後被洗刷得異常乾淨的晴空。
更加清澈見底,卻也更加固執地、帶著一絲哀求與不甘,緊緊地。
一眨不眨地看著亞曆山大,仿佛他是她在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所能抓住的最後一縷微光。
女王這才將目光完全轉向亞曆山大,那眼神深邃如同不見底的古井,仿佛能吞噬掉他所有試圖隱藏的情緒和精心準備的言辭。
“亞曆山大。”她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是經過精密的天平稱量。
帶著深思熟慮後的重量,“莎瑪剛才的話,雖然充滿了孩子氣的衝動,不夠成熟,但……並非全無道理。”
她首先承認了女兒情感的價值,這讓亞曆山大有些意外。
“我,以迪拜統治者的身份,之前向你提出那個聯姻與綁定的要求。
是出於對國家核心利益、對迪拜未來命運的最優先考量。
在當前錯綜複雜、內外壓力交織的局勢下,那是我認為能夠最快建立牢固信任、最有效地整合資源。
並最大限度地消除內部雜音與外部阻力的方式。這一點,我站在我的立場上,問心無愧。”
她的話鋒於此,卻微妙地一轉,語氣中悄然注入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意味,那或許是一個母親。
在堅硬的政治外殼下,麵對女兒毫無保留的真心時,不經意流露出的柔軟縫隙。
“但是,同時作為一個母親,我同樣能夠看到,感受到莎瑪對你那份……純粹,甚至可以說有些……傻氣的真摯心意。”
她選擇了一個帶著憐惜色彩的詞。
“這份心意,不摻雜太多功利計算,更像是一種本能的情感投射。
她感到不甘心,我理解。
她覺得那樣的安排對你不公,讓你背負了過於沉重的代價,這種感受,我……也並非完全不能體會。”
亞曆山大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又驟然鬆開。
一股混雜著希望與不確定性的暖流猝不及防地湧入心田。
他預感到,事情的發展軌跡,似乎正在偏離他預設的軌道,出現了他未曾預料到的、微妙而關鍵的轉機。
女王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前傾,這個細微的動作卻讓整個偏殿的氣氛隨之變得更加凝練。
她那雙重磅千鈞、仿佛能洞察世間一切迷霧的眼睛緊緊鎖住他,不容他有絲毫閃躲。
“你堅持要離開,為了你魂牽夢縈的‘根源’,為了你口中那份無法替代的‘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