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停下腳步,從西裝內側口袋裡掏出那張冰冷的門禁卡,準備靠近讀卡器時。
旁邊一條與這現代化公寓樓僅一牆之隔的、狹窄而悠長的老式弄堂口,毫無征兆地。
飄來了一陣極其熟悉、瞬間就能喚醒所有味蕾記憶的、帶著濃鬱糖色、醬油和五花肉油脂混合的、溫暖而霸道的香氣——
是地道的本幫紅燒肉的味道!緊隨其後的,還有隱約傳來的、熱油遇到蔥薑時爆出的那一瞬間“刺啦”作響的、略帶嗆人卻無比生動的煙火氣息。
這突如其來、毫無防備的熟悉味道,像一把無形卻精準無比的鑰匙,猝不及防地、輕而易舉地打開了他記憶深處那扇早已落滿灰塵的情感閘門。
他仿佛瞬間穿越了時空,看到了多年前,母親李玉蘭係著那條因為反複洗滌而邊緣有些起毛、顏色也褪得發白的藍布圍裙。
在那個隻有幾平米、轉身都困難的逼仄廚房裡,守著那個老式的、火苗忽大忽小的燃氣灶,弓著身子,小心翼翼地用鍋鏟翻炒著鍋裡“咕嘟咕嘟”冒著熱氣的、色澤誘人的肉塊。
額頭上因為灶火的炙烤而滲出細密晶瑩的汗珠,她也顧不上擦。
而父親蘇建國,則戴著那副老舊的、腿腳都用白色膠布纏過的老花鏡,坐在客廳裡那張吱呀作響的舊藤椅上,一邊看著當天的報紙。
一邊時不時地朝著廚房的方向,抬高嗓門喊一句:“玉蘭啊,少放點醬油,鹹了不好,醫生上次可特意交代了,要吃得清淡點,對血壓好……”
而那個時候,他和年紀稍長的大哥蘇誌偉,則並排趴在客廳那張兼吃飯、寫字、堆放雜物多功能於一體的老舊木頭桌子上。
假裝在認真地寫作業,實際上,兩個半大小子的鼻子,都在不由自主地、悄悄地用力嗅著空氣中那越來越濃鬱、越來越勾人魂魄的肉香味。
偷偷地、一下一下地咽著不受控製湧出的口水……
那種獨屬於家的、溫暖的、帶著真實生活粗糙質感與蓬勃生命力的煙火氣記憶碎片。
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澎湃地席卷而來,讓站在現代化公寓樓前、一身昂貴西裝、與周圍環境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的蘇景明,有了那麼一瞬間真切的恍惚與失神。
他定了定神,仿佛要將那過於鮮活的記憶畫麵從眼前驅散,最終還是將手中那張冰冷的門禁卡,貼近了同樣冰冷的讀卡器。
“嘀”的一聲輕響,綠燈亮起,他用力推開了那扇厚重而隔音的玻璃大門。
門內,是寬敞明亮、挑高驚人、鋪設著光潔如鏡麵般意大利大理石的大堂,穿著筆挺製服、麵帶標準化微笑的物業工作人員,禮貌地向他點頭致意。
環境無可挑剔,整潔、安靜、秩序井然,一切都符合高端住宅的標準。但不知為何。
剛才那從隔壁弄堂裡飄來的、略顯粗糙原始卻充滿了鮮活生命力的家常飯菜香氣。
似乎比眼前這精心設計、造價不菲的奢華環境,更讓他感到一種靈魂深處的觸動與回歸感,一種腳踏實地的溫暖。
他乘坐高速電梯,直達父母所住的樓層。電梯運行平穩而迅速,幾乎聽不到任何噪音。
站在那扇裝著高級指紋密碼鎖、光潔如新的深色防盜門前,他下意識地再次抬起手,整理了一下其實本就十分平整、沒有一絲褶皺的襯衫衣領和西裝領帶。
然後,才鄭重地、帶著一種近鄉情怯般的微妙心情,伸出手指,按響了那個白色的門鈴按鈕。
“來了來了!是景明到了吧?!”門內幾乎是立刻,就傳來了一個雖然因為歲月流逝而略顯蒼老、沙啞,但底子裡卻依舊清亮、辨識度極高。
並且充滿了無法掩飾的喜悅、急切甚至是些許慌亂的女性的聲音,毫無疑問,那是母親李玉蘭。
緊接著,是一陣略顯拖遝、卻異常快速、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清晰地傳到門廊。
門鎖傳來“哢噠”一聲清脆的機械轉動聲。隨後,房門被從裡麵迫不及待地拉開。
門後,瞬間露出了母親李玉蘭那張布滿了細密皺紋、如同秋日菊花般綻放的、卻洋溢著巨大激動和純粹喜悅的臉龐。
她身上也係著一條圍裙,不過不再是記憶中那條寒酸的藍布圍裙,而是一條嶄新的、印著淡雅小碎花圖案的純棉圍裙,顯得乾淨又溫馨。
她的手上,甚至還沾著些許未來得及擦掉的、白色的麵粉痕跡。
“景明!我的兒啊!你可算到了!快,快進來!外麵熱,快讓媽好好看看你!”
李玉蘭情緒激動,一把就緊緊拉住了蘇景明結實的小臂,那手上的力道大得驚人。
帶著老年人特有的、生怕失去什麼的固執,仿佛擔心他下一秒就會改變主意轉身離去似的。
她的眼睛幾乎是立刻就泛起了濕潤的紅暈,像是檢查一件失而複得的珍寶般。
上上下下、來來回回地仔細打量著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兒子,嘴裡不受控製地、絮絮叨叨地念著。
“瘦了,肯定是瘦了……你看看這臉,輪廓都更分明了……在外麵一個人,肯定又是饑一頓飽一頓,沒好好照顧自己……
哎呀,這西裝穿著是精神,筆挺得很,好看!但媽摸著料子,還是覺得太單薄了,現在早晚溫差大,可得注意保暖……”
蘇景明沒有絲毫掙脫的意思,他任由母親緊緊地拉著自己的胳膊。
那股熟悉的、混合著廚房裡正在燉煮的肉香、麵點蒸騰的熱氣以及母親身上那股淡淡的、幾十年未曾改變的雪花膏味道的複雜氣息。
如同一個溫暖而安全的繭,瞬間將他整個人溫柔地包裹。
他心中那最後一絲因商場冷酷博弈而帶來的堅硬與冰冷,在這一刻,仿佛被這來自家的、最質樸也最強大的溫暖煙火氣,徹底地、毫無保留地融化了。
他順從地微微低下頭,目光落在母親那已經花白了大半、梳理得卻依舊整齊的頭發上。
聲音不自覺地變得異常柔軟、溫和,帶著隻有在父母麵前才會流露的、卸下所有防備的依賴:
“媽,我真沒瘦,您看我這胳膊,肌肉結實著呢。在國外,彆的沒學會,健身可沒落下。
您和爸……這段時間身體都還好吧?爸的腰,最近還疼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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