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半,臥室的遮光窗簾邊緣已經透進了一層極淡的、如同稀釋過的藍墨水般的微光。
蘇景明的生物鐘精準得如同瑞士腕表,讓他在這個時刻自然而然地睜開了眼睛,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多年的商海浮沉,早已將他錘煉得自律如鐵,無需依賴任何外界的鈴聲提醒。
他沒有立刻開燈,任由房間沉浸在這種將明未明的曖昧光線裡,仿佛這樣就能多留住一刻屬於家的寧靜。
他輕手輕腳地起身,赤腳踩在柔軟厚實的地毯上,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像是怕驚擾了這棟房子裡尚在沉睡的安寧。
浴室的鏡子裡,映出一張輪廓分明的臉。
長途跋涉和昨夜深度思考的痕跡,化作了眼底幾縷細微的、如同蛛網般的血絲,但這非但沒有削弱他的神采,反而讓那雙深邃的眼眸顯得更加銳利。
如同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已然出鞘、經過千錘百煉的刀鋒,寒光內斂,卻透著一種能切開迷霧的決斷力。
當他穿戴整齊,一身熨燙平整的深灰色商務休閒裝,走出彌漫著淡淡須後水清香的客房時,一股極其熟悉、瞬間就能喚醒所有童年記憶的香氣,如同一條無形而溫柔的絲帶,從廚房方向嫋嫋飄來,纏繞在他的鼻尖。
那是新鮮麵粉經過揉搓、發酵後特有的、帶著陽光和麥田氣息的甜香,混合著精心調製、肥瘦相間的豬肉餡散發出的、醇厚而誘人的油脂香氣。他不由自主地循著這香氣走去,如同被一根無形的線牽引著。
廚房的燈光溫暖而明亮,將每一個角落都照得清晰可見。母親李玉蘭正背對著門口,係著那條印有淡雅小碎花的棉質圍裙,微微弓著身子,站在寬敞的料理台前。
她的動作專注而虔誠,仿佛不是在準備一頓簡單的早餐,而是在進行一門傳承了千百年的、關於愛與奉獻的藝術創作。
她那不再年輕、甚至有些粗糙的手指,此刻卻異常靈活,拈起一小團發酵得恰到好處的麵團,在掌心輕輕揉按成圓餅,舀入一勺飽滿的肉餡。
然後手指如同穿花蝴蝶般飛快地撚動、折疊、收口,一個個形如飽滿荸薺、頂端簇擁著整整十八個細密勻稱褶子的小籠包,便在她手中奇跡般地誕生,被小心翼翼地、整齊地排列在鋪著翠綠鬆針的楠竹蒸籠裡,像一隊等待檢閱的士兵。
旁邊巨大的多層蒸鍋已經火力全開,鍋蓋邊緣不停地冒出騰騰的白色的水蒸氣,發出急促而歡快的“噗噗”聲響,仿佛在演奏一曲溫馨的廚房交響樂。
“媽,您怎麼起這麼早?”蘇景明心頭猛地一暖,像是被溫熱的泉水包裹,隨即又湧上一陣細細密密的心疼,他放輕腳步走過去,聲音也不自覺地放柔了許多。
“不是說好了您多睡會兒嗎?我隨便在路上吃點就行。”
李玉蘭甚至沒有回頭,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麵團和餡料上,隻是微微搖了搖頭。
語氣裡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持:“年紀大了,覺少,躺在床上也是乾瞪眼。再說,你今天不是要趕最早那班高鐵回金陵嗎?
路上好幾個小時呢,不吃頓紮實、熱乎的早飯怎麼行?外麵那些快餐,油啊米啊的,哪比得上家裡自己做的乾淨、對胃口。”
她說著,利落地將手中最後一個包子捏好收口,穩穩地放進蒸籠裡,然後端起那一籠飽含心意的作品,小心翼翼地架在已經滾開的蒸鍋上。
蓋上沉重的木質籠蓋,這才轉過身,順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沾著麵粉和油漬的手指,抬起頭,目光如同最精細的掃描儀,上上下下、來來回回地仔細端詳著兒子。
仿佛要將他此刻的每一個細節都刻進腦海裡,“東西都收拾好了?沒落下什麼吧?充電器、剃須刀、換洗的內衣褲都帶齊了?”
“都收拾好了,媽,您就放心吧。就一個登機箱,輕裝簡從,方便。”蘇景明走到母親身邊,靠近那散發著巨大熱量的蒸鍋。
看著那源源不斷升騰起的、帶著麵食獨特甜香和肉餡勾人鮮香的白茫茫水蒸氣撲在自己臉上,帶來一種濕潤而溫暖的觸感,這感覺如此真實,如此熨帖,幾乎要融化他心底因即將離彆而生出的那一絲澀意。
“你爸他啊,雷打不動,去樓下小公園晨練了,說是活動活動筋骨,順便去街口那家老字號豆漿店,買點剛磨出來的、滾燙的鮮豆漿回來配包子,那家的豆漿味道最正。”
李玉蘭一邊說著,手上也沒停,又開始準備下一籠包子,動作流暢得像是一條歡快的小溪,“還有你哥,天還沒亮透就來電話了,說市裡有個緊急的防汛工作會議,關係到黃浦江沿岸幾個區的安全,他得直接去單位,不能來送你了。
他讓我一定轉告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報個平安。工作上要是遇到什麼跨區域協調不了的難處,彆自己硬扛著,記得給他打電話。”
她複述著大兒子的話,語氣裡帶著為人母的驕傲,也帶著對小兒子的關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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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景明默默地點了點頭,心裡像是被一股暖流浸潤過。他明白,大哥蘇誌偉身居要職,公務繁忙,能用這種方式表達對他的關注和支持,已經是極為難得了。
他放鬆身體,輕輕靠在廚房冰涼而光滑的瓷磚門框上,目光落在母親那略顯單薄、卻異常堅定的背影上。
初升的朝陽恰好躍過對麵高樓的樓頂,金黃色的光芒透過擦拭得一塵不染的玻璃窗,毫無保留地傾瀉進來,為母親忙碌的身影勾勒出了一圈柔和而聖潔的金邊,連她鬢邊那些新生的、不易察覺的白發,都在光線下變得清晰起來。
這一刻,窗外都市清晨的喧囂仿佛都被隔絕了,蘇景明的心中充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寧與力量。
他深深地覺得,無論自己在外麵那個廣闊而殘酷的世界裡經曆了多少驚濤駭浪,搏殺了多少回合,家,這個小小的、充滿了煙火氣的廚房。
以及廚房裡這個永遠在為他忙碌的身影,永遠是這世間最堅實、最溫暖、可以讓他卸下所有防備安心停靠的港灣。
六點整,玄關處傳來鑰匙轉動門鎖的清脆聲響。緊接著,蘇建國提著一個印有“永和豆漿”字樣的白色食品袋走了進來,額頭上帶著一層細密的、在晨光下閃閃發亮的汗珠,呼吸也比平時略微急促一些。
“回來了?正好,剛剛好這第一籠包子火候到了,馬上出鍋!”李玉蘭說著,用一塊厚實的濕布墊著手,利落地揭開那沉甸甸的、已經被蒸汽熏得濕漉漉的木質籠蓋。
刹那間,一股更加濃鬱、更加霸道、仿佛凝聚了所有麵與肉精華的複合香氣,如同被壓抑已久的火山般猛地爆發開來。
以無可阻擋之勢,瞬間充盈了廚房的每一個角落,甚至向著客廳和餐廳彌漫開去。隻見那一個個小籠包,安靜地臥在翠綠的鬆針上,表皮薄得近乎透明,如同上好的宣紙。
能清晰地窺見裡麵微微晃動、色澤誘人的湯汁和若隱若現的、粉嫩飽滿的肉餡,它們不再是簡單的食物,更像是一件件巧奪天工、令人不忍下箸的藝術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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