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蘇景明）和這個女人……當年一起在黔西北的窮山惡水間，胼手胝足，創造了“七小河”和“九洞天”的初始神話？
就是在這裡，他們曾擁有過那段她完全缺席的、充滿了汗水、爭論與可能還有……情感的歲月？
那個在迪拜皇宮裡運籌帷幄、在原油期貨市場上將“沙漠之狼”沙恩玩弄於股掌之間、讓她母後都青睞有加的“洞神”亞曆山大，一旦回到這片土地。
回到這個叫徐一蔓的女人身邊，就立刻變回了“蘇景明”，並且如此自然而然地，與她重新形成了這種……緊密的聯結？
一股強烈到讓她自己都猝不及防、甚至感到有些羞惱的酸澀感，混合著一種領地被人侵入般的不悅，如同沸騰的岩漿，猛地從心底最深處噴湧而上，瞬間灼燒著她的理智。
寬大墨鏡完美地掩蓋了她眼底可能翻湧的任何情緒，但她那線條優美、此刻卻微微繃緊的下頜。
以及那隻握著限量版手包、因為用力而指節泛白、微微顫抖的手，卻無情地泄露了她內心絕非表麵看起來那般平靜無波。
她幾乎是本能地、帶著一種維護自身尊嚴般的高傲，將下巴抬得更高了一些，使得她整個人的姿態，愈發顯得凜然不可侵犯，仿佛與這充斥著銅臭與算計的凡俗會場，格格不入。
露易絲將莎瑪這係列細微的身體語言和瞬間的氣場變化儘收眼底，她那雙碧藍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如同發現了什麼極有趣事物的興奮光芒。
她故意湊近莎瑪，用那種隻有她們兩人能聽到的、帶著典型紐約腔調的、玩世不恭的語氣低聲耳語道。
“嘿，公主殿下，瞧瞧你這副樣子，簡直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高貴又委屈的波斯貓。怎麼，看到我們那位無所不能的‘洞神’先生，和他那位‘原配’夫人……
哦，抱歉，是‘原搭檔’，如此琴瑟和鳴、夫唱婦隨的模樣，心裡那壇陳年老醋被打翻了？”
她惡劣地停頓了一下，欣賞著莎瑪更加僵硬的側臉，繼續煽風點火，“不過嘛，平心而論，這位徐小姐，確實有幾分本事，病成這樣還能把自己收拾得這麼利落，站在我們那位亞曆山大身邊，倒也……不算太違和。
嘖嘖，這趟中國之行真是值回票價了，比在紐約看百老彙歌劇有意思多了，這可是實景真人版的多角關係商業諜戰劇！”
莎瑪公主對露易絲的調侃充耳不聞，她強行將自己的視線從徐一蔓身上撕開，仿佛多看一眼都會玷汙自己的眼睛。
她邁開步伐，保持著那種無可挑剔的、仿佛經過嚴格宮廷禮儀訓練的優雅姿態，目不斜視地走向張董早已為她預留好的、最前排中央的貴賓席位。
對於張董那邊幾乎是連滾帶爬迎上來、臉上堆滿了諂媚與受寵若驚笑容的殷勤姿態，她也隻是極其輕微地、近乎冷漠地點了一下頭，算是打過招呼，連嘴角都沒有牽動一下。
張董此刻的心情，簡直如同中了頭彩！莎瑪公主和露易絲·梅的出現，在他看來，無疑是老天爺站在了他這一邊，是刺向蘇景明和徐震天心臟最鋒利的一把匕首！
他忙不迭地躬身引路，聲音因為激動而顯得有些尖銳：“莎瑪公主殿下！梅女士！歡迎！熱烈歡迎二位貴賓蒞臨指導！有您二位參與，是我們徐氏集團天大的榮幸，也是黔西北項目莫大的福氣啊！”
露易絲代替明顯不欲多言的莎瑪，臉上掛著她那標誌性的、職業化卻又不失距離感的微笑。
用流利得近乎母語的中文回應道：“張董太客氣了，迪拜一直密切關注中國市場的優質投資機會，尤其是像七小河、九洞天這樣具備獨特自然資源和深厚文化底蘊的稀缺性資產。
我們很期待這次競標，希望有機會能實現雙贏。”
她說話時，目光卻像是無意間，再次輕飄飄地掃過蘇景明所在的方向，那眼神裡混合著一絲挑戰、一絲評估，還有一絲隻有他們之間才能懂的、複雜的“彆來無恙”。
而會場另一端，徐一蔓也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兩道自入口處射來的、如同實質般帶著重量與溫度儘管是冰冷的溫度）的目光。
她抬起頭，毫無防備地撞上了莎瑪公主那隔著墨鏡也無法完全隔絕的冷冽審視，以及露易絲那仿佛在打量一件待價而沽的商品、充滿了精明算計與玩味的眼神。
同為女人的直覺，讓她在千分之一秒內就明白了這兩位的身份，以及她們與蘇景明之間那剪不斷、理還亂的複雜關聯。
她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驟然攥緊，有些窒息般的疼痛，一股混合著自身病弱帶來的自卑、過往情傷留下的不甘、以及一種被挑釁後猛然升騰起的強烈鬥誌，如同火山噴發般在她胸腔內洶湧碰撞。
她沒有選擇退縮，反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挺直了原本就筆直的脊梁，迎著那兩道目光，露出了一個更加從容、更加淡定、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地主”般優越感的職業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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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側過頭，用恰好能讓旁邊蘇景明聽清的音量，輕聲說道，語氣裡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輕鬆：“看來，張董請來的外援，陣容堪稱……豪華。我們的對手，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國際化，而且，似乎不僅僅是商業上的對手。”
蘇景明將這三個女人之間這場沒有硝煙、沒有聲音、卻充滿了電光火石般激烈交鋒的暗戰完全看在眼裡，他心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繃緊到了極致。
一股深深的無奈感和如同麵對風暴來臨前的強烈警惕，交織在一起。他預感到，這場原本就詭譎複雜的商業招標。
已經徹底演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危險的旋渦，其中混雜著資本的貪婪、權力的角逐、舊日的情感糾葛、不同文化背景的碰撞，以及深藏的個人恩怨。其凶險與不可預測性，已遠遠超出了任何純商業模型可以計算的範疇。
他抬起手，用力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將腦海中那些紛亂如麻的思緒強行按壓下去。無論如何，木已成舟，戲幕已經拉開。
他看了一眼演講台，主持人正最後一次調試話筒，清了清嗓子，準備宣布會議開始。
這場注定將載入徐氏集團史冊、也注定會在他和許多人生命中留下深刻印記的招標說明會，終於要開始了。
而他，如同一位置身於風暴中心的船長，必須在這突如其來的、夾雜著舊日情感雷電與商業利益冰雹的驚濤駭浪中，牢牢握住舵輪，尋找那唯一可能通往平靜彼岸的、危機四伏的航道。
真正的、全方位的較量，在這一刻，才算是真正拉開了它沉重而華麗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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