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
整整七天的抽血化驗、儀器掃描、專家會診輪番轟炸,杭城二院的白牆都快被薑閏坤盯出花兒來了。
最終,在羅薇護士跑斷腿、嘴皮子磨薄了、翻來覆去解釋“他真的醒了,而且精神頭賊好,就是廢話有點多”之後,院方終於捏著鼻子,在厚厚一遝寫著“預後極差”、“功能康複近乎無望”、“需終身輔助護理”的出院小結上,蓋上了鮮紅的印章。
出院手續這天,羅薇比正主還興奮。
她踩著小白鞋在行政走廊上演“速度與激情”,風風火火地抱著一大摞文件衝進薑閏坤的臨時安置病房。
“搞定,薑哥,恭喜你刑滿釋放!”
她把文件往床頭櫃一墩,叉著腰,小胸脯微微起伏,臉上洋溢著“終於把這尊神送走了”的矛盾感。
薑閏坤穿著嶄新的羅薇幫忙挑選的、寬鬆舒適的)休閒服,坐在輪椅上,衝她扯出個無奈的笑。
“羅護士,您這形容…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噶了腰子倒賣被抓了呢!”
他也搞不懂自己從醒來後,這股苦中作樂的勁兒就跟脫韁野馬似的。
羅薇翻個白眼:“你這比噶腰子刺激多了好嗎!隕石人體植入、深度昏迷半年、醫學奇跡蘇醒……”
“這劇本,奧斯卡都欠您一座小金人!”
她自己說著都忍不住笑場。
“趕緊的吧,外麵春光燦爛,草都長到你腰那麼高了,再不走,病房窗外的爬山虎都要鑽進來給你頒個‘最佳躺平釘子戶’獎了!”
確實,窗外已是人間四月天。
陽光金子般灑滿庭院,綠樹搖曳,空氣裡彌漫著複蘇的、潮濕的泥土氣息,與他記憶中出事那晚的太平山巔,恍如隔世。
羅薇幫他用新買的手機熟練地綁定了所有支付軟件——對薑閏坤這個剛“出土”的人來說,半年時間足以讓移動支付又冒出幾個新花樣。
他看著銀行卡餘額裡僅剩的那點“過河錢”,心尖兒跟著顫了兩下,但還是麻利地把羅薇墊付的手機錢、衣服錢連同跑腿費一股腦轉了過去。
公司那邊處理得還算體麵。
微信裡,主管回了個“保重身體,公司一直等你”的模板式關懷。
死黨群的消息瞬間99+,“雞哥”林士基的留言霸占了半壁江山。
“臥槽!坤子?詐屍了?!”
“【驚恐表情包】”
“醒了?真的?!!”
“【轉賬留言:趕緊的,爹給你留著買補品!不夠說話!】”
“……”
最後一條是兩小時前:“等你回家!老子給你燉一百隻土雞補回來!”
薑閏坤眼眶有點熱,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幾下,最終隻回了個簡短的:“已醒,勿念,在回。”
家永遠是他最深的錨點,卻也成了此刻最重的負擔。
專業護工小心翼翼地推著輪椅,羅薇一路送到住院部樓下,像個送崽出征的老母親,絮絮叨叨。
“路上千萬慢點,到家了發個信息,記得按時吃藥……”
告彆羅薇,坐進提前訂好的豪華網約車,後座空間寬裕得像個小客廳。
司機師傅是個四十出頭的北方漢子,嗓門洪亮,笑起來震得車窗嗡嗡響。
“呦,老弟回老家?雒陽欒川?那片山清水秀啊!不過路可繞!放心,老馬我開車,穩得跟吸在地板上似的!”
一路上,老馬師傅嘴巴就沒停過,從天南地北的奇聞異事,到跑車心酸血淚史,唾沫橫飛。
薑閏坤配合著扯兩句,心思卻全在腰腿以下那片沉寂的領域。
幾天前還毫無知覺的地方,此刻正緩慢地、固執地、向他的大腦傳遞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感知——
不是劇痛,而是一種被無數螞蟻啃噬骨頭般的酥麻痛癢,感覺就像是休眠的火山內部在悄悄沸騰。
“有門兒!絕對有門兒!”
狂喜的岩漿在薑閏坤胸腔裡翻湧,幾乎要衝破他刻意維持的平靜表情。
能感覺到痛癢,就說明神經通路還在,就說明可能……死樹真的能逢春?
他甚至小心翼翼地嘗試著調動腳趾,雖然肉眼看去它們依舊乖順地待在鞋裡一動不動,但那深層肌肉纖維間若有若無的牽扯感,卻像黑夜裡的螢火蟲,微光一閃!
聊興再高的老馬,在長達數小時的高速跋涉後也扛不住詞窮了。
車廂裡隻剩下平穩的車輪噪音和舒緩的音樂,窗外的風景從繁華都市漸漸過渡到綿延起伏的丘陵。
就在這相對靜謐的時刻——
“滴滴滴滴滴~~~~”
一陣尖銳、急促、如同微型警笛發出的警報聲,毫無征兆地、突兀地在薑閏坤耳邊炸響!
他嚇了一跳,下意識以為是車上某個安全裝置出了問題,抬頭客氣道:“馬師傅,麻煩您把車上那個報警器關一下吧?聲音有點刺耳。”
前座的老馬師傅一臉懵圈地從後視鏡看他:“報警器?啥報警器?老弟我這車裡沒那玩意兒啊!隻有胎壓監測和超速提醒,聲音也不刺耳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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