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陽光明媚,院子裡爹娘開始忙活早飯,米粥咕嘟冒泡的聲音清晰可聞。
薑閏坤仰躺在冰涼的竹席上,望著頭頂粗糙的大白頂棚,心裡頭那股一直憋著、催著他拚命修煉站起來的勁兒,像是突然被戳了個洞,咻地漏了一些出去。
空落落的。
五十萬,對於曾經的薑閏坤來說,或許不算天文數字。
可對這個伏牛山溝裡的薑家,這筆錢足以把房子翻新三遍,把水泥地鋪上瓷磚,把爹娘棉被換成簇新的蠶絲被……
甚至,還能在鎮上買個門麵?
“也許……就這樣了?”
一個微小的念頭像藤蔓悄悄爬出來。
靠著這五十萬在家養著,等腿腳利索點,幫爹娘種種山地裡的藥材……好像……也不是不能過?
隻是這念頭剛冒頭,就被他用意誌力狠狠掐滅。
不行!
他的目光掃過院子裡。
老父親薑四因激動忘了換姿勢,那舊傷累累的腰背佝僂得更明顯了。
老母親許秋蹲在灶膛前燒火添柴,銀絲在陽光下刺眼,端著蒸籠的手,骨節粗大變形得不成樣子……
僅僅站起來的驚喜,衝不淡他們長久以來被生活壓彎的脊梁。
“丹藥!”
薑閏坤的目光落回自己掌心那幾顆溫潤的“麥麗素”,一股新的熱切湧起。
“嗑藥續命的速度太慢了!等再攢多點培元丹,給爹娘也……偷偷嘗嘗?固本培元總沒錯吧?不過……”
“眼下最要緊的,是徹底治好自己這副病架子,起碼能上山下地,讓爹娘少操一點自己的心!”
又是一個月夜。
精純的月華如同液態的熒光墨水,悄無聲息地流淌進窗戶,溫柔地覆在盤膝而坐的薑閏坤身上。
他胸膛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
那些吸納入體的星輝月華,在早已熟稔於心的《中天紫微功》路徑指引下,暢通無阻地在四肢百骸間流轉,溫潤中帶著一絲沁涼。
長達兩個月的持續打熬,如同最精密的微雕,那些盤踞在雙腿深處的、如同被隕石徹底轟塌斷裂的“天塹”,在日複一日的真元衝刷和細胞級的滋養下,已被徹底貫通!
密密麻麻的經脈網絡,閃爍著微弱卻穩固的熒光,構成了一張複雜而瑰麗的人體“星圖路線”!
曾經枯萎如同敗絮的肌肉纖維,如今一根根飽滿虯結,如同沉睡的洪荒巨獸蘇醒後舒展的筋骨,充滿了沉甸甸的力量感,靜靜蟄伏在皮膚之下。
那些脆弱易損、幾乎壞死斷掉的神經末梢,此時如同被春風喚醒的藤蔓,重新編織成一張敏感而高效的信息捕捉網,任何一絲溫度或觸碰的變化,都能瞬間上傳至大腦司令部!
就連當初手術後留下的、如同蜈蚣般猙獰盤踞的疤痕,也在這兩種力量的合力“漂白”下,顏色淡得隻剩下幾道淺淺的、粉紅色的印記。
六月六日。
清晨的空氣帶著露水的沁涼,尚未被太陽染上灼熱。
薑閏坤緩緩睜開眼,星芒在瞳仁深處一閃而逝。
沒有刻意的鼓勁,沒有吃力的輔助。
他輕輕掀開薄被,雙腳——那雙沉睡整整八個多月、二百多個日夜的雙腳——穩穩地落在冰涼的水泥地麵上!
腳底接觸粗糲地麵的堅實觸感,如同洪鐘大呂,瞬間從足部神經直衝腦門!
他站直身體。
沒有扶牆。
沒有依靠。
如同……從未倒下過那樣!
他深吸一口氣。
邁出了第一步!
左腳抬起,前跨,落下!
動作有些……生澀?
像是一個剛剛學會走路的孩子,又像是一艘新下水的巨輪第一次嘗試啟動。
接著,是右腳!
一步……
兩步……
三步……
他像在小心翼翼地試探水麵的承重能力,步幅不大,落腳很輕。
身體重心在微不可察地調整著平衡,甚至帶出了一點輕微的、長期臥床後下肢血流不暢引起的針刺感。
然而!
那每一步落下時,足弓與地麵親密接觸帶來的踏實反饋,關節屈伸時肌肉纖維絲滑傳遞出的力量感,都清晰地告訴他——
他,薑閏坤,終於又能走了!
他就在這間簡陋、空曠、刮著大白牆的屋子裡,一個人,悄無聲息地,繞著床鋪,走完了一個完整的圈。
窗外,初升的朝陽剛好越過東邊山巒的曲線,將第一縷金光斜斜地潑進窗口,正好籠罩在他挺拔站立的背影上。
山間的晨風,帶著青草和野花的清香,調皮地鑽進窗欞,吹起了他額前的碎發,也吹拂著他那略顯長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