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密硬盤的指示燈穩定地閃爍著藍光,像一隻冷靜觀察的眼睛。
三號會議室仿佛成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孤島。窗外是東海市的繁華天際線,室內隻有中央空調低沉的嗡鳴,以及餘年快速敲擊鍵盤和翻閱文件的聲音。
林曉抱著一摞新打印的資料輕手輕腳地走進來,臉上帶著初入戰場的興奮與緊張。
“餘老師,這是您要的阿爾法科技近三年的行業分析報告,還有部分公開的專利摘要。”她將資料放在桌角,聲音放得很輕,生怕打擾了他的思路。
“謝謝,放這裡就好。”餘年頭也沒抬,目光牢牢鎖在屏幕上複雜的專利結構圖上。他的思維高速運轉,像一台精密的儀器,過濾、分析、比對每一個法律風險點。
阿爾法科技的核心優勢在於其獨有的幾項光學鏡片鍍膜專利,這正是長風集團願意斥巨資收購的關鍵。餘年的任務是確保這些知識產權不存在任何潛在的權屬糾紛、侵權風險或無效隱患。
“餘老師,您真是太厲害了。”林曉忍不住小聲感歎,眼裡閃著光,“能參與這麼重大的項目,我昨晚都沒睡好。”
餘年終於從屏幕上移開視線,看向這個充滿朝氣的實習生,仿佛看到了幾年前的自己。他笑了笑,那笑容在高強度的工作下依然保持著銳氣。
“法律工作沒有大小之分,環保案和並購案,核心都是對規則的精準運用。打好基礎,未來你也能獨當一麵。”
“是!”林曉用力點頭,像是接到了神聖的使命,“我會努力的!有任何雜事您都交給我!”
她回到會議室角落屬於自己的小桌子前,也開始埋頭處理分派給她的基礎性檢索工作。
時間在紙頁翻動和鍵盤敲擊聲中流逝。徐文淵中途進來過一次,帶來兩杯咖啡,簡單詢問了進展,並再次強調了保密紀律和任務的緊迫性。他的關懷恰到好處,像一位可靠的兄長,讓餘年心頭僅存的一絲異樣感也消散了。
傍晚時分,餘年揉著有些發脹的太陽穴,點開了硬盤深處一個標注為“【存檔】專利早期申請及爭議背景”的文件夾。裡麵大多是些掃描不清的陳舊申請文件,看起來並無價值。
就在他準備關閉時,一份名為“技術借鑒說明內部評估用).pdf”的文件引起了他的注意。文件名很普通,但創建日期卻非常新,與周圍那些老舊文件格格不入。
他下意識地雙擊打開。
文件開頭是冗長的技術參數描述,他快速滾動。直到頁麵中段,幾行加粗的字體猛地撞入他的眼簾:
“……經初步評估,阿爾法科技核心專利‘第七代超精度光學鍍膜技術專利號:epxxxxxx)’,其基礎原理與五年前‘諾德光學’一項未獲授權的失效專利申請申請號:oxxxxxx)存在高度相似性,疑似進行了規避性設計和專利布局……”
餘年的心跳漏了一拍。
“規避性設計”、“疑似高度相似”——這些詞在法律意義上,幾乎等同於潛在的“專利無效”風險!尤其是在歐洲那種對專利創造性要求極其嚴格的司法區域,這絕對是足以動搖交易根基的重大瑕疵!
他立刻試圖點開文件中提到的“諾德光學”失效專利申請的鏈接,卻發現鏈接無效。他快速在內部數據庫和公開專利網絡中進行檢索,但那項失效申請就像從未存在過一樣,找不到任何痕跡。
是有人抹去了它?還是這份“內部評估”本身就有問題?
冷汗瞬間浸濕了他的襯衫後襟。
這份文件像一顆定時炸彈。如果它屬實,而他在儘職調查中未能發現並披露,他將承擔巨大的失職責任,甚至可能涉及欺詐。但如果它不屬實,是有人故意放在這裡誤導他,他若據此提出質疑,則可能嚴重拖延項目進程,得罪客戶和律所高層,同樣萬劫不複。
這是一個兩難的絕境。
他猛地靠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陽光早已褪去,城市的霓虹透過玻璃,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
他回想起蘇晴的警告,回想起徐文淵溫和的笑容,回想起王主任“一步登天”的許諾。
這個被他視作“雲端之梯”的項目,從第一步開始,腳下踩著的,就不是堅固的岩石,而是布滿陷阱的流沙。
這份“意外”發現的文件,是救生索,還是加速墜落的巨石?
他沉默了片刻,然後移動鼠標,沒有關閉文件,也沒有立即上報。而是熟練地操作電腦,創建了一個加密的隱藏分區,將這份文件的副本,連同其所有的元數據信息,悄無聲息地備份了進去。
做完這一切,他清除了操作記錄,麵色如常地關掉了文件夾界麵。
他拿起內線電話,接通了徐文淵的辦公室,語氣平靜,聽不出任何波瀾:
“師兄,初步的專利清單審核完了,大部分很清晰。我發現幾個需要進一步理清的技術細節,可能需要更多背景資料。明天我整理一份問題清單給你。”
掛掉電話,他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潘多拉的魔盒已經打開,但放出來的,未必隻有災難。
還有……在黑暗中,活下去並反擊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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