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的消息在三天後的深夜傳來,沒有電話,隻有一條加密通訊軟件上的簡短留言:
「諾德光學,關鍵人物叫趙工,已退休。原技術團隊解散,部分資料疑似被阿爾法接手。有內部匿名信提及‘技術借鑒’,但被壓下了。水深,小心。」
寥寥數語,像一塊冰冷的石頭投入餘年心底,證實了他最壞的猜想。那份“內部評估”文件,極有可能觸及了真相的邊緣。阿爾法科技的發家史,並不乾淨。
幾乎在同一時間,林曉那邊也有了進展。
她是在一次項目組晚餐後,趁著送餘年回辦公室的間隙,有些忐忑地提起的。
“餘老師,您上次讓我留意‘諾德光學’……”她小聲說,下意識地看了看空無一人的走廊,“我這兩天把所有電子文檔的屬性和隱藏信息都查了一遍,沒找到直接關聯。”
餘年心中微沉,但麵上不動聲色:“嗯,辛苦了,可能是我多慮了。”
“但是,”林曉話鋒一轉,從隨身文件夾裡抽出一張皺巴巴的紙質附錄,“這是在一批早期技術圖紙的裝訂縫裡發現的,應該是掃描時被忽略的。上麵有幾個手寫的公式和批注,落款縮寫是‘z.g’,旁邊打了個問號,還有……一個很像阿爾法科技早期ogo的草稿。”
z.g——趙工!
餘年接過那張紙,指尖竟有些發麻。這薄薄的一張紙,重若千鈞。它不像硬盤裡那份來曆不明的電子文件,這是實打實的物理證據,被無意間留存下來的碎片。
林曉看著他凝重的神色,有些不安:“餘老師,這個……很重要嗎?我看不懂技術內容,就是覺得……有點奇怪。”
餘年迅速收斂心神,將紙條小心收好,對林曉露出了一個鼓勵的笑容:“非常重要。你做得很好,非常細致。這件事暫時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包括徐律師。有些技術傳承的考證,需要更審慎的評估。”
聽到表揚,林曉臉上瞬間煥發出光彩,用力點頭:“我明白的,餘老師!”
看著林曉毫無防備、充滿信任的背影,餘年心中掠過一絲複雜的愧疚。他利用了她的認真,將她無意間拉入了這個危險的漩渦。
證據鏈正在閉合。匿名信、內部評估、退休趙工、還有這張帶有“z.g”批注和阿爾法早期ogo的圖紙……所有這些碎片,都指向同一個結論:阿爾法科技的核心專利,存在重大的原創性瑕疵。
他現在手握的,不再是猜測,而是足以引爆這場數百億並購交易的、實實在在的證據。
但他能相信誰?
向徐文淵彙報?他不敢。師兄那溫和笑容背後,是否早已洞悉一切,甚至本身就是布局者?
向王主任舉報?那位隻看重項目和收益的管理者,會為了虛無縹緲的“正義”和巨大的法律風險,去得罪長風集團這樣的頂級客戶嗎?最可能的結果,是為了“穩妥”處理,將他這個“麻煩發現者”踢出項目,甚至踢出律所。
將證據直接交給長風集團?在沒有確鑿法律文書支撐的情況下,僅憑這些碎片,對方會相信一個初級律師,還是相信他們重金聘請的、由徐文淵領導的專業法律團隊?
他陷入了一個完美的死局。發現真相是死路,隱瞞真相也是死路。
就在這時,他的電腦屏幕右下角,彈出一條內部係統通知。是關於“長風集團並購阿爾法科技項目”的第一次階段性內部評審會議通知,定於兩天後舉行。會議要求項目核心成員準備彙報材料,尤其是知識產權部分的儘職調查初步結論。
通知的抄送名單裡,赫然包括律所的幾位高級合夥人和……長風集團法務部的代表。
時限,陡然壓近。
這不再是一場暗地裡的調查,他必須走到台前,在決定他命運或許也是很多人命運)的評審會上,亮出他的牌。
是打出那張可能炸死自己、也可能炸毀整個棋局的“王牌”,還是……裝作一無所知,遞上一份完美卻虛假的“安全報告”?
他坐在寂靜的辦公室裡,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發出沉悶的嗒、嗒聲。
良久,他拿起手機,給蘇晴回了兩個字:
「收到,謝了。」
然後,他打開一個空白的文檔,開始起草兩份截然不同的報告提綱。
一份,光輝燦爛,前程似錦。
另一份,雷聲隱隱,吉凶未卜。
窗外的城市已經沉睡,而他這裡的無聲驚雷,才剛剛在心底炸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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