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徐文淵辦公室的門,氣氛與昨日截然不同。雪茄的餘味更濃了些,徐文淵沒有坐在辦公桌後,而是站在窗前,背對著門口,身影在逆光中拉出一道壓迫的剪影。
“把門帶上。”他沒有回頭,聲音傳來,剝去了往日的溫和,隻餘下冰冷的質感。
餘年依言關上門,室內的沉寂仿佛有了重量。
徐文淵緩緩轉過身,臉上不見絲毫笑意,目光如淬了冰的探針,直刺過來:“動作挺快。昨天剛提的關聯方風險,今天一早就說動張律做了評估?”
他省略了所有寒暄,精準地釘在核心上,不滿已溢於言表。
“師兄要求下周三前給出評估,時間緊,我認為儘快啟動流程是最高效的。”餘年穩住心神,將動機牢牢錨定在對方設定的時限上。
“高效?”徐文淵嗤笑一聲,踱到辦公桌前,雙手撐住桌麵,身體前傾,帶來強烈的壓迫,“項目到了這個階段,每一步都得踩在點子上。你倒好,沒跟我通個氣,就把還沒敲定的客戶信息遞去張律那兒——”他話音一頓,目光更沉,“真要是出了岔子,影響了長風那邊的信任,這個責任,你我誰擔得起?”
一頂“可能破壞客戶信任”的大帽子,帶著實實在在的重量壓了下來。
“師兄,我提交評估的依據,是您提供的、阿爾法官方出具的修改意見,核心是討論法律風險界定,並未涉及客戶未披露的商業機密。”餘年冷靜地劃清界限,緊扣“官方出具”和“法律風險”這兩個安全詞。
“官方出具?”徐文淵直起身,指尖在桌上另一份文件上敲了敲,沒有立刻拿起,反而先拋出一個問題,“你以為,阿爾法會坐視那份‘修改意見’就這麼傳開?”
他停頓了一秒,看著餘年眼神微不可察地變化,才伸手拿起那份文件,指尖捏著紙角,往前一推,聲音沉了下去:“今早剛到的澄清說明——你自己看。”
餘年拿起文件。目光掃過阿爾法科技標準抬頭的紙張,手指在讀到“收回原有關聯方定義”那行字時,下意識地收緊,紙張邊緣被捏出細微的褶皺。
那家維京群島的空殼公司,從列表裡消失了。
徐文淵這時才不緊不慢地補上最後一句:“那家維京群島的公司,從關聯方列表裡消失了。”
斷尾求生!他們竟然如此果斷,這麼快就……
餘年心中巨震。這份“澄清說明”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瞬間切掉了他借助張律發起的攻勢所依賴的靶子。他之前的所有質疑,在表麵上都變成了基於一份“已作廢草案”的無用功。
這一記反擊,乾脆利落,直接將他逼回牆角。
“現在,”徐文淵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張律那邊基於一份‘不存在’的文件做的評估,還有什麼意義?你這份‘審慎’,差點造成客戶關係的重大誤會!”
他將問題的性質,從“潛在法律風險”巧妙地扭轉為“不當操作可能引發的危機”。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餘年知道,在對方已經壯士斷腕的情況下,繼續糾纏已不明智。
“是我考慮不周,”他抬起眼,語氣保持著一貫的平穩,“確實沒料到阿爾法這邊會臨時調整關聯方定義——後續類似協作,我會先跟師兄同步客戶動態,再推進流程。”
他以退為進,承認“考慮不周”,但將原因指向客戶的“臨時調整”,並為下一次可能的行動埋下了“提前同步”的伏筆。
“考慮不周?”徐文淵似乎並不完全接受這個讓步,他坐回椅子,目光依舊鎖在餘年臉上,話鋒陡然一轉,變得語意深長,“餘年,你是聰明人。在這個圈子裡,有時候知道得太多,或者……表現得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他的指尖輕輕點著桌麵,節奏緩慢:“我聽說,你最近常去檔案複印室?那裡人多手雜,難保沒有什麼不該流出去的東西。做事,還是要以正式渠道的信息為準。你說呢?”
複印室!
他終於點破了這裡!雖然沒有提及u盤,但這句警告已經再明白不過——他知道餘年在複印室有過非正式行動,他在提醒餘年,他始終在監控之下,任何“非正式”的東西,都是危險的導火索。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餘年的脊背。徐文淵的網,遠比他想象的更密、更緊。
“師兄提醒的是,我會注意。”餘年垂下眼簾,掩去眸底深處翻湧的波瀾。
“好了,這事到此為止。”徐文淵揮了揮手,像拂去一粒塵埃,“阿爾法已經澄清,風險不存在了。張律那邊的評估,我會去溝通,讓她暫停。你把精力集中到專利協議本身的定稿上,不要再節外生枝。”
他直接為這次交鋒畫上了句號,並以不容置疑的權威,扼殺了餘年所有的試探。
“是,師兄。”餘年不再多言,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門在身後合攏,隔絕了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餘年走在空曠的走廊上,麵色平靜,唯有在無人看見的角落,緊握的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徐文淵的反擊,精準而狠辣。不僅化解了他的攻勢,還發出了更嚴厲的警告。他看似退回了原點,甚至處境更加險惡。
然而,他心底深處,某種信念卻更加清晰。
對方需要如此迅速地“澄清”,恰恰證明了他們的恐懼!他們害怕那家空殼公司被放在陽光下審視!這份恐懼,本身就是最真實的線索。
而且,u盤裡那些係統性的修改痕跡,依然冰冷地存在於他的加密空間裡。阿爾法可以撤回一份定義,卻抹不掉所有被篡改的曆史。
他回到座位,平靜地打開電腦,仿佛什麼都沒發生。然後,在加密通道中,給蘇晴發去了新的指令:
「對方已果斷斷尾,撤回空殼公司關聯。但這正說明其敏感。急需深挖‘星輝資本’與阿爾法核心團隊成員尤其是技術創始人、早期股東)之間的隱藏關聯,重點:代持協議、非正常資金流水、秘密利益輸送。」
正麵強攻的路徑已被暫時封死,他必須潛入更深的水下,去尋找那足以撬動一切的支點。
徐文淵的這次“完美”反製,或許,正為他指明了下一個需要攻破的堡壘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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