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梧桐葉的縫隙，在社區中心的窗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餘年提前半小時到了辦公室，蘸著溫水擦白板——昨天寫的‘電子證據固定指南’字跡已經發乾，擦到‘錄音需完整記錄時間’那行時，布巾突然勾住白板縫裡的灰塵，像極了他昨夜梳理信息時，被卡住的資金鏈線索。
九點整，預約好的張阿姨準時到來，帶著滿腹的牢騷和一疊被黴斑浸得發脆的收據，最底下一張寫著‘2023年10月維修費580元’的紙條，邊角還沾著半片乾枯的牆皮。
“餘律師您看看！樓上那家簡直不是人！說了多少次了，洗手間防水沒做好，我家天花板都發黴長毛了！找物業，物業和稀泥；找社區，社區說調解不了讓我們起訴！我這麼大年紀，哪懂什麼起訴啊……”
餘年接過那疊散發著黴味的證據，耐心安撫著張阿姨激動的情緒。他一邊聽，一邊快速在便簽紙上記錄關鍵點。
“張阿姨，您彆急。起訴不是目的，解決問題才是。”餘年聲音溫和，“我們先嘗試固定證據。您看，這些發黴的照片拍得很清楚，但還需要標注具體時間和位置。另外，您有沒有和樓上鄰居、物業溝通的聊天記錄或者錄音？”
“有有有！微信群裡吵過好幾次呢！”張阿姨連忙掏出手機。
“好，那我們第一步，就是教您怎麼把這些聊天記錄完整地、符合法律要求地保存下來。”餘年拿著手機演示錄屏，指尖劃過屏幕時，突然想起蘇晴說的‘東林科技專利疑點’，手指頓了0.5秒——好在張阿姨正盯著自己的手機，沒注意到這個停頓。他立刻回過神，笑著說“阿姨您看，像這樣，從聊天列表點進去，慢慢滑動，確保每個人的頭像和名字都錄進去……”
他的講解清晰易懂，語氣不急不躁。就在指導的間隙，餘年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窗外。街道對麵，一輛黑色的轎車似乎停了有一陣子。掃到對麵黑色轎車時，餘年的喉結悄悄滾了一下，但手裡還在幫張阿姨調手機亮度，聲音甚至比剛才更溫和：‘阿姨您彆急，錄屏前先把手機亮度調最高，省得看不清字’——他故意提高音量，既是說給張阿姨聽，也是在試探對麵的車是否有人關注。
送走千恩萬謝的張阿姨，餘年回到工位，立刻在電腦上登錄司法局係統時，他特意用了‘基層糾紛案例檢索’的權限——這個權限隻能看公開的工商信息，查不到深層股權，但足夠確認‘東林科技法人代表與星輝資本曾有合作’的關鍵信息。查完後，他在係統操作記錄裡，補填了‘為張阿姨相鄰權糾紛參考同類案例’的備注。
中午休息時，他躲進消防通道，特意站在監控盲區——這個位置是他上周幫物業處理‘消防設施檢查糾紛’時摸清的。撥通王銳電話前，他先按了手機的‘錄音靜音’鍵。
“王警官，我餘年。沒打擾您吧？”
“餘律師啊，沒事，你說。”
“是這樣，我們中心最近接到幾起關於投資理財的谘詢，老人居多，模式都差不多，都是被高回報忽悠，最後血本無歸。我整理了一下，發現有些公司的手法很類似，背後好像有些關聯。想跟您請教一下，如果我想查詢某個特定公司，比如叫‘星輝資本’的，它的股權結構和主要關聯方，通過公開的工商信息查詢，有什麼更高效的渠道或者需要注意的關鍵點嗎？”
他將問題包裹在基層法律工作的常見需求裡，語氣自然。王銳不疑有他，熱情地提供了幾個查詢平台和技巧。
下午，他處理了幾份簡單的法律文書，接待了一位谘詢勞動合同的年輕人。一切如常。
直到下班前，他利用中心那台老舊電腦僅存的些許性能，小心翼翼地清除了瀏覽器裡所有關於“東林科技”和“星輝資本”的搜索記錄，並再次確認了那個偽裝成“社區法律彙編”的加密文檔已妥善隱藏。
他鎖上中心的大門，走在華燈初上的街道上。社區中心的招牌暖光落在身後，身前的影子卻被路燈拉得很長——那影子裡，一半是拿著調解筆記的餘律師，一半是攥著暗線信息的博弈者。
這盤雙線棋局，他必須下得足夠隱蔽，足夠耐心。
因為他知道，一旦行差踏錯，不僅自身難保，連這片剛剛給予他溫暖和力量的“人間煙火”，也可能被牽連，被殃及。
修行之路，從此要在‘暖光’與‘陰影’的夾縫裡，一步步走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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