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通道向下的階梯結束了。一扇厚重的、沒有任何標識的灰色防火門擋住了去路。門把手落滿灰塵，門軸看上去也鏽跡斑斑，仿佛幾十年未曾開啟。但這扇門與樓上通道那些刷著綠漆、掛著“安全出口”標識的門截然不同，它更厚重，材質也更像防火防爆的合金。
餘年沒有立刻嘗試推開它。他蹲下身，指尖拂過門框底部的縫隙，那裡幾乎沒有積塵。他再仔細看向門把手下方，一個不起眼的黑色小圓點幾乎與門漆融為一體——那是磁吸式門禁傳感器。強行破門，警報會立刻響起。
他的目光上移，在門楣與天花板的夾角處，發現了一個偽裝成煙霧探測器外殼的微型攝像頭，鏡頭正對著門口這片狹小的區域。老周提到的“環境監測”異常數據流，或許也包含了這裡的安防數據。
此地無銀三百兩。這扇看似廢棄的門，守護著真正的秘密。
他退回半步，將自己完全隱入上方樓梯拐角的陰影中，按下通訊：“老周，b2通道口已定位。有物理門禁和視覺監控。需要另一條路，或者，製造一個合法的‘開門’信號。”
“視覺監控我暫時沒辦法，但門禁信號可以試試。”老周的聲音帶著專注的嘶嘶聲，“你剛才提供的‘王猛’的id，權限很高，我截取到了他的門禁特征碼。給我一分鐘，模擬一個他的‘刷卡’信號遠程發送過去。但攝像頭怎麼辦？”
餘年的大腦飛速運轉。模擬信號可以騙過電子鎖，但騙不過監控後麵的人。一旦監控室有人看到“王猛”刷卡進入這扇理論上不該有權限進入的門，或者看到門“自動打開”而無人進入，警報同樣會拉響。
他需要一個乾擾，一個合理的，不會引起懷疑的乾擾。
他的目光落在樓梯間上方的消防噴淋頭上。一個危險但可能有效的計劃瞬間成型。
“老周，準備好模擬信號。聽我指令。”他低語道，同時從工具卡中彈出一枚細小的、帶有黏性的振動貼片。他小心翼翼地將其貼在位於攝像頭視野邊緣、靠近門口上方的一個消防噴淋頭的金屬感應器上。這不是為了引爆，而是為了製造一個微小的、持續的、足以觸發係統靈敏閾值的異常振動。
“準備好了嗎？”他問。
“隨時。”
“發送信號，同時，激活振動貼片，頻率調到最高。”
“明白。3，2，1，執行！”
幾乎在耳中聽到老周指令的同一瞬，餘年看到那扇厚重灰色防火門上的磁吸鎖發出了極其微弱的一聲“哢噠”。與此同時，他貼在噴淋頭上的振動貼片開始高頻微震。
半秒鐘後，刺耳的火警預報警鈴猛然在整條樓梯間炸響！頭頂的應急燈閃爍得更加急促！
就是現在！
在警報聲掩蓋了所有細微聲響的掩護下，餘年如同一道閃電，猛地推開那扇已經解鎖的防火門，側身滑入，並在身後將門迅速帶上。整個過程不超過兩秒。
門外，警報聲依舊尖嘯。門內，是另一片天地。
這裡沒有慘綠的應急燈，隻有幾盞發出微弱白光的ed燈帶，鑲嵌在低矮的天花板邊緣，勾勒出一個廣闊而壓抑的空間輪廓。空氣更加冰冷乾燥，帶著紙張、墨粉和某種電子設備散熱的特殊氣味。眼前是一排排頂天立地的密集架，如同鋼鐵叢林，架上塞滿了深藍色的硬殼檔案盒，一直延伸到目光難以穿透的黑暗深處。
這裡果然是一個大型的線下檔案庫。
餘年迅速掃視環境。攝像頭肯定無處不在，但火警警報或許能暫時吸引監控室大部分的注意力。他必須快。
他沿著密集架的陰影快速移動，目光掃過檔案盒上的標簽。“長風二期技術授權協議絕密）”、“阿爾法科技原始數據備份”、“跨境資本流動審批記錄未歸檔）”……一個個標簽，像一塊塊拚圖，指向一個龐大而精密的非法網絡。
在一個轉角處，他猛地停住腳步。前方傳來壓抑的、斷斷續續的咳嗽聲，以及紙張翻閱的窠窣聲。
他屏住呼吸，緩緩探頭。
隻見在兩張拚在一起的辦公桌後，一個穿著不合身工裝、頭發淩亂、背影佝僂的男人，正背對著他，快速地往一台工業級碎紙機裡喂著文件。桌旁放著幾個已經空了的檔案箱，而地上還堆著更多等待“處理”的盒子。碎紙機低沉地轟鳴著，吐出雪花般的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