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證會的勝利,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在世誠律所內部激起了層層漣漪。
餘年恢複工作權限的第一天,感受格外複雜。走進熟悉的辦公區,一些同事投來敬佩或釋然的目光,低聲說著“恭喜”或“辛苦了”;但更多是刻意的回避、加快的腳步,以及隱藏在禮貌笑容下的審視與距離。他像一塊被重新放回棋盤的棋子,但棋盤本身的氛圍已然不同。
“餘律師,恭喜啊。”一位平時交情尚可的中層合夥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壓低聲音,“這次……動靜不小。上麵很重視,徐文淵那邊,估計要徹底清算了。”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討好,也有一絲劃清界限的謹慎。
餘年隻是淡淡點頭。他清楚,這場勝利並未帶來真正的接納,反而將他置於更矚目的位置,也成了某些人眼中需要重新評估和防範的對象。
臨時辦公室裡,氣氛則相對輕鬆。
“餘老師,您沒看到當時那幾個合夥人的臉色,哈哈,太解氣了!”林曉一邊整理著堆積如山的案卷,一邊興奮地回憶,“看他們以後還敢不敢隨便欺負人!”
“彆高興得太早。”蘇晴給她潑了盆冷水,目光卻看向餘年,“他們現在不動你,不代表事情過去了。徐文淵倒了,空出來的位置,他背後的關係網,不會善罷甘休。而且,楚嘯天……”她沒有把話說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老周則默默地遞給餘年一個加密u盤:“這是聽證會期間,所有接入會議係統設備的日誌分析。有三個未經授權的監聽節點,來源……指向管委會的某位秘書辦公室。已做無害化處理。”
連內部監聽都出現了。餘年接過u盤,心頭微沉。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
就在這時,他的私人手機響了,屏幕上跳動著“楚嘯天”的名字。
“學長。”
“聽說你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小學弟。”楚嘯天的聲音帶著輕鬆的笑意,透過聽筒傳來,“晚上有空嗎?帶你去個地方,放鬆一下,順便……聊點事情。”
傍晚,楚嘯天的車停在律所樓下,並非張揚的豪車,而是一輛低調但性能卓越的改裝轎車。他親自開車,載著餘年穿過繁華的市區,最終駛入一個隱藏在老洋房區深處的私人俱樂部。沒有招牌,門禁森嚴,內部裝修是極致的低調奢華,客人寥寥,彼此間點頭示意,透著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這裡安靜,適合談事。”楚嘯天熟稔地引著餘年在一個靠窗的安靜角落坐下,窗外是精心打理的小庭院。“感覺怎麼樣?重回戰場。”
“暫時鬆了一口氣,但不敢放鬆。”餘年如實回答。
“很正常。”楚嘯天微微頷首,“經過這件事,你要明白一個道理:在法律這個領域,尤其是涉及到巨大利益的層麵,真相往往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力量的平衡和利益的分配。你這次能贏,不是因為他們相信了真相,而是因為你拿出的證據,打破了之前的力量平衡,讓他們覺得繼續壓製你的成本高於收益。”
他的話,冷靜而殘酷,剝開了溫情的表象,直指核心。
“所以,學長認為,我需要積累更多的……‘力量’?”餘年斟酌著用詞。
“是話語權,是讓人無法忽視你的籌碼。”楚嘯天糾正道,晃動著杯中的琥珀色液體,“專業知識是基礎,但遠遠不夠。你需要理解商業的底層邏輯,洞悉人性的貪婪與恐懼,甚至……要學會利用規則之間的縫隙。就像下棋,不能隻盯著自己眼前的幾步,要看到整個棋盤,看到對手可能的後續,乃至盤外的影響因素。”
他開始以阿爾法並購案為例,深入淺出地剖析其背後的資本運作、各方勢力的訴求與博弈,那些是餘年作為具體項目執行律師從未接觸過的層麵。楚嘯天的分析一針見血,讓餘年有種豁然開朗又脊背發涼的感覺——他曾經奮力搏殺的案件,在更高維度的視角下,竟然隻是更大棋局中的一個局部戰鬥。
“你很聰明,基礎也好,缺的是格局和視野。”楚嘯天看著他,眼神中帶著欣賞和一種……近乎培養的意味,“有沒有想過,換一個更大的舞台?”
餘年的心猛地一跳。他知道,這或許就是蘇晴和老周一直警惕的“邀請”。
“學長,我……”他需要時間消化這一切。
“不急。”楚嘯天似乎看穿了他的猶豫,笑了笑,“先處理好手頭的麻煩。律所這邊,徐文淵留下的攤子夠他們忙一陣,暫時不會動你。但彆忘了,真正的對手,可能還在暗處看著你。”
離開俱樂部時,夜色已深。坐進車裡,餘年看著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心情複雜。楚嘯天為他打開了一扇窗,讓他看到了一個更龐大、更複雜,也更危險的世界。那裡麵有機遇,有他渴望的“力量”,但也充滿了未知的陷阱。
他拿出手機,看到蘇晴發來的信息:「老周查到,徐文淵那個海外vpn服務商的控股方,與楚嘯天常年合作的一家離岸基金有關聯。巧合嗎?」
餘年的手指停頓在屏幕上。
是巧合,還是這一切,從一開始就在某人的算計之中?
楚嘯天的“幫助”,究竟是雪中送炭,還是……將他引入另一個更精心編織的羅網的開始?
他知道,從他接受那份證據開始,他就已經無法置身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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