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城市華燈初上。餘年看著楚嘯天發來的那個位於頂奢酒店的酒會地址，感覺那不是邀請，更像是一道催命符。辦公室裡，蘇晴帶回的檔案袋靜靜躺在桌上，像一枚沉默的炸彈。
“這個酒會，你必須去。”蘇晴率先打破沉默，語氣冷靜得近乎殘酷，“但不再是去學習、去開拓眼界，而是去觀察，去印證。去看看楚嘯天在他那個王國裡，到底是什麼樣子，看看那些光鮮亮麗的外表下，藏著多少我們不知道的東西。”
老周默默操作著電腦，調出了酒會舉辦酒店的建築結構圖、安保布防概覽通過某些非公開渠道獲取），以及部分已確認參會人員的公開及非公開信息。“酒店頂層，‘雲巔’宴會廳，單向玻璃，獨立電梯，安保級彆很高。已確認參會名單裡，有三位與‘迷霧資本’往來密切，兩位是‘星瀚資本’的合夥人，還有一位是近期某樁敏感並購案的監管審批關鍵人物。”他提供的數據，為那個酒會勾勒出更具體、也更危險的輪廓。
林曉擔憂地看著餘年：“餘老師，那您……一定要小心啊。”
餘年深吸一口氣，拿起那個檔案袋，手感沉重。他知道，這裡麵的東西，可能會徹底顛覆他的一些認知。“在去之前，我想先看看這個。”他需要更多的彈藥，也需要更強的心理建設。
他打開檔案袋，裡麵是蘇晴冒著風險搜集到的、更為具體的線索：
·數張經過放大的、有些模糊的黑白照片複印件，拍攝於十年前左右。照片上是年輕的楚嘯天與一個氣質陰鷙、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在不同場合的會麵，其中一張背景隱約能看出是某個境外賭場的貴賓廳。照片備注指出，該中年男人經多方交叉驗證，疑似就是代號“貔貅”的核心人物。
·一份關於“夜鶯案”關鍵證人趙明義墜崖身亡的財務總監）家庭背景的補充調查。顯示其在出事前半年，其女兒賬戶曾收到一筆來自海外的、無法說明來源的巨額“獎學金”，彙款路徑經過多個空殼公司，最終源頭指向一個與楚嘯天早期創業項目有關的基金。
·最令人心驚的是一份楚嘯天早年發表在某內部學術期刊上、未被廣泛引用的論文複印件，題目是《論非對稱信息環境下法律合規的博弈空間與價值重構》。文中充斥著對“規則工具化”、“效率優先於程序”、“在監管盲區創造價值”等觀點的激進論述，其核心思想與他如今向餘年灌輸的理念如出一轍，隻是當年披著學術的外衣，如今則化為了赤裸裸的行動綱領。
“你看，”蘇晴指著那篇論文，“他的這套東西，根子早就埋下了。他不是後來變了，而是一直如此，隻是當年偽裝得更好，或者說，當年還沒有足夠的力量將這套理論付諸大規模的實踐。徐文淵是他這套理論的早期試驗品和犧牲品，而現在，他把你當成了下一個目標。”
餘年一頁頁翻看著，心越來越沉。照片上楚嘯天與“貔貅”的早期交集，說明其與黑暗核心的關聯遠比想象中更早；“夜鶯案”證人家庭的異常資金，將楚嘯天的嫌疑直接提升到了涉嫌謀殺的高度；而那篇論文，則徹底撕掉了他“亦正亦邪”的模糊外衣，揭示其內心信奉的始終是一套冷酷的、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哲學。
這些材料與剛才回憶中楚嘯天對徐文淵的種種操控手段相互印證，拚湊出一個更加完整、也更加可怕的形象。
餘年站起身，將材料小心地收好。他走到窗邊，看著樓下川流不息的車燈，它們像一條條迷失在夜色中的光河。
“我知道了。”他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下定決心的沉重，“我會去。我會好好看看，那個他引以為傲的‘雲巔’，究竟是個什麼地方。”
他轉身，拿起外套，對蘇晴和老周點了點頭：“這裡交給你們。”他又看向林曉，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輕鬆一些，“彆擔心，我隻是去參加一個酒會。”
但他知道，所有人都明白，這絕不是一場普通的酒會。這是一次潛入虎穴的偵察，是一次戴著鐐銬的舞蹈。他帶著過往的回憶、同伴的擔憂和剛剛獲取的、足以令人膽寒的真相碎片，走向那個由楚嘯天掌控的、光鮮而危險的世界。
門在身後關上。辦公室裡，蘇晴和老周對視一眼，神色凝重。林曉默默走到窗邊，看著餘年消瘦卻挺直的背影融入夜色，消失在通往那個“雲巔”酒店的方向，輕輕說了聲：“餘老師，一定要平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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