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的氣氛,因吳天那份厚重的項目資料而顯得有些凝肅。餘年正埋首於複雜的國際條款和風險評估報告中,眉宇微蹙,專業本能讓他迅速捕捉到其中幾處看似標準、實則留有微妙操作空間的條款細節。
就在這時,辦公室外傳來一陣喧鬨,夾雜著感激的言語和腳步聲。林曉敲了敲門,引著幾個人走了進來——是外賣員小張的父母,還有一位坐在輪椅上、被一位麵容慈祥的大媽推著的年輕人,正是逐漸康複的小張。小張的氣色比之前好了很多,雖然腿上還打著石膏,但眼神裡已經有了光彩。
“餘律師!恩人呐!”小張的母親一進來就激動地握住餘年的手,眼眶泛紅,聲音哽咽,“多虧了您!要不是您,我們家小張這冤屈就沒處說了!錢也賠了,後續的治療費也有了著落!”
小張的父親則鄭重地將一麵鮮紅的錦旗雙手奉上,上麵金燦燦地繡著“扞衛正義,律界楷模”八個大字。他不善言辭,隻是用力地握著餘年的手,一切儘在不言中。
坐在輪椅上的小張也努力抬起頭,虛弱卻真誠地說:“餘律師,謝謝您…等我好了,我還給您送外賣…”
這一幕,溫暖而感人。辦公室裡的其他工作人員都圍了過來,臉上洋溢著欣慰和與有榮焉的笑容。林曉更是眼眶微濕,覺得之前所有的委屈和艱難,在這一刻都值得了。
然而,處於眾人感激中心的餘年,反應卻平靜得有些異乎尋常。
他接過錦旗,禮貌地笑了笑,語氣溫和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疏離:“張伯伯,張大媽,小張,你們太客氣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看到小張康複得好,我就放心了。錦旗我收下,禮物就不用了,留給小張補充營養。”
他的回應得體,卻少了那種發自內心的、熾熱的共鳴。仿佛這隻是完成了一件份內的工作,而非一場激動人心的正義勝利。這種平靜,與他之前為小張案奔走、與錢家正麵硬剛時的熱血形成了微妙的反差。
小張一家再三感謝後,依依不舍地離開了。辦公室裡恢複了安靜,同事們還在感慨著案件的圓滿和餘年的功勞,唯獨餘年本人,已經重新坐回了辦公桌前,目光再次投向了吳天那份項目資料,仿佛剛才的插曲隻是一陣微不足道的微風。
林曉看著餘年沉靜的側臉,心中掠過一絲不解和隱隱的擔憂。她覺得餘老師似乎變了,變得更加深沉,也更加…難以觸碰。
餘年沒有在意周圍的目光,他的全部心神已經重新沉浸到文件之中。隨著閱讀的深入,他的指尖在某一頁的某個合作方名單上停頓了一下。那是一個英文注冊的公司名稱,看似普通,但餘年過目不忘的記憶力,以及老周之前提供的某些碎片信息,讓他瞬間將這個名字與楚嘯天海外資本布局中的一個隱蔽環節聯係了起來!
雖然關聯極其微弱,隱藏得很深,像海底的暗礁,但餘年幾乎可以肯定,吳天這個看似“乾淨”的海外新能源項目,其複雜的資本鏈條中,有一環,竟然與楚嘯天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若是以前,發現如此重大的線索,餘年可能會立刻警覺,與團隊商議,甚至考慮是否要提醒吳天或深入調查。但此刻,他隻是眼神微凝,瞳孔深處閃過一絲冰冷的銳芒,隨即又恢複了平靜。
他沒有聲張,甚至沒有在文件上做任何標記。
他不動聲色地繼續翻閱,大腦卻在飛速運轉。楊麗婭的引薦,吳天的委托,楚嘯天的潛在關聯……這一切是巧合,還是另一張更龐大的網?趙老知道這其中牽扯到楚嘯天嗎?吳天是知情者,還是同樣被利用的棋子?
無數個疑問在腦海中翻騰,但他臉上卻波瀾不驚。
他緩緩合上文件夾,靠在椅背上,閉上眼,食指輕輕揉著眉心。
這一次,他沒有選擇打草驚蛇,沒有立刻將發現公之於眾。他選擇了將這塊“暗礁”牢牢記住,將其作為一枚可能至關重要的棋子,埋藏心底。
“林曉,”他睜開眼,聲音平穩如常,“回複吳總,這個項目我們接了。但合作細節,尤其是風險控製和個人報酬方麵,需要再當麵詳談。”
他需要借助這個項目,更深入地接近這個複雜的漩渦中心。楚嘯天,這個他一度以為暫時擱置的對手,竟然以這樣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再次出現在他的視野裡,而且可能與新的“盟友”糾纏在一起。
有趣。
餘年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隱晦的弧度。
這一次,他不會再輕易衝動,他要像最有耐心的獵手,潛伏在暗處,看清所有的布局,然後……伺機而動。錦旗的榮光與百姓的感激留在了身後,他目光所及之處,已是更深、更暗、波譎雲詭的棋局。手中的“毒刃”悄然歸鞘,卻磨得愈發鋒利,隻待最關鍵的時刻,發出致命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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