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的引薦,為餘年打開了一扇通往更高階層客戶的大門。這天,吳天親自帶著一位滿麵愁容、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來到餘年的辦公室。經過簡單介紹得知來人姓鄭,經營著一家名為“雅集”的高端私人藝術品會所。會所環境清幽,安保森嚴,內設一個恒溫恒濕的珍品庫,專門用於存放客戶委托保管的頂級藝術品。其中一幅正在進行定期保養檢測的17世紀荷蘭油畫,是另一位匿名的重量級客戶寄售的珍品,市場估價高達一千八百萬。
事情的起因,源於鄭總一位重要的商業夥伴——迅科科技創始人宋總——的到訪。宋總攜夫人和八歲的兒子宋梓軒前來洽談合作。期間,大人在會客室深入交流,活潑好動的宋梓軒在休息區玩耍。一位工作人員因臨時接到內線電話離開片刻,未能及時鎖閉珍品庫的厚重庫門僅虛掩)。宋梓軒好奇地推開了那扇門,被裡麵不同於外界的燈光和陳列吸引。
根據事後調取的庫內高清監控顯示,孩子不僅用未戴手套的手觸摸了幾件禁止觸碰的玉器,更將他手中喝剩的、粘稠的混合果汁盒,隨手放在了那幅展開平放、正處於無保護狀態的油畫旁。在他轉身試圖去夠一個閃亮的瓷器時,胳膊帶倒了果汁盒,深色的、含糖量極高的液體瞬間傾瀉,迅速在古老的畫布上蔓延開來,滲入纖維。
當工作人員返回時,慘劇已經發生。初步緊急處理和專業鑒定報告很快出來:油畫顏料層受損,畫布纖維被糖分侵蝕,造成了不可逆的汙損和材質劣化,修複難度極大,即使修複成功,其藝術價值和市場價值也將遭受重創,初步估算直接損失修複費+價值貶損)不低於六百萬元。
更讓鄭總揪心的是,消息無法完全封鎖。兩位核心客戶得知後,委婉但堅定地表示要重新評估在“雅集”的保管協議,潛在的業務流失和商譽損失難以估量。
鄭總第一時間聯係宋總,希望能協商解決。宋總起初態度誠懇,表示歉意,並願意承擔部分責任。然而,當鄭總出示初步損失評估,提及高達數百萬的賠償時,宋總的妻子,也就是宋梓軒的母親張女士,情緒激動地打斷了談話。
“鄭總,您這是什麼意思?梓軒他才八歲!一個八歲的孩子,他懂什麼?他就是好奇!你們那麼大一個會所,安保是怎麼做的?怎麼能讓一個孩子隨便進到那種地方?這難道不是你們的管理漏洞嗎?現在出了事,全怪到一個孩子頭上,還要我們賠這麼多?這跟敲詐有什麼區彆?!”張女士的“他還是個孩子”理論,讓原本還算克製的協商氣氛瞬間降至冰點。宋總在一旁,臉色難看,但並未直接反駁妻子。
溝通不歡而散。鄭總憋了一肚子火,通過吳天找到了餘年。
“餘律師,情況就是這樣。”鄭總揉著眉心,語氣疲憊又憤怒,“畫,肯定要賠,這是原則。但我更咽不下這口氣!宋家這態度,分明是想混淆是非,把主要責任推到我們會所的管理疏忽上!如果我們認了,以後還怎麼在圈子裡立足?”
餘年安靜地聽完整個經過,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他麵前的筆記本上,已經列出了幾個關鍵點:
1.監護人責任無限製民事行為能力人)
2.會所管理責任庫門未鎖閉)
3.損害評估直接損失與間接損失)
4.對方核心訴求降低賠償額,規避主要責任)
5.己方核心訴求足額賠償,挽回商譽)
“鄭總,我理解您的心情。”餘年開口,聲音冷靜,“從法律上講,八歲孩子屬於限製民事行為能力人,其造成的損害,由監護人承擔侵權責任。這是基礎。但同時,會所因管理疏忽庫門未鎖)未能儘到充分的安保義務,也需要承擔相應的責任。法院在判決時,會根據過錯程度劃分責任比例。這是對方可能抓住的突破口。”
他沒有急於承諾,而是開始了第一步布局:“林曉,立刻做幾件事:第一,固定所有證據,包括完整的監控錄像、鑒定報告、與宋總夫婦的溝通記錄錄音或文字)、客戶表示擔憂的郵件或信息。第二,檢索近三年國內類似的高價值物品損害案例,特彆是涉及未成年人、場所管理方有過錯情形的判決書,分析責任劃分比例和賠償支持情況。第三,評估‘雅集’會所因此事可能產生的具體商譽損失,需要更量化的數據支持。”
“鄭總,請您提供會所完整的安保製度、員工手冊、以及近期的安保巡查記錄。同時,儘可能收集能證明那幅油畫實際價值和潛在升值空間的權威資料。”
部署完畢,餘年看向鄭總,眼神銳利:“宋總那邊,暫時冷處理,不再主動聯係。我們需要先把自己武裝到牙齒,看清所有底牌。另外,”他頓了頓,“我需要了解宋總和他的迅科科技,目前最在意什麼。”
鄭總若有所思:“迅科……他們好像正在談b輪融資,規模不小,宋總最近頻繁接觸投資機構,對公司形象和他個人的聲譽應該非常看重。”
餘年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資本,往往是這些新興科技公司最敏感的神經。
“明白了。鄭總,請給我一點時間。這場仗,要打,就要打到對方的痛處,讓他們心甘情願地坐下來,按照我們的規則談。”
送走鄭總,餘年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夕陽的餘暉將城市染成金色,卻照不進他深邃的眼眸。
他知道,宋家絕非易與之輩,對方擁有財富、社會地位,也必然擁有自己的法律智囊。這場博弈,絕不會一帆風順。對方一定會抓住會所的管理疏忽大做文章,試圖減輕甚至轉移主要責任。
“林曉,”他轉過身,“對方很可能也會動手。密切關注網絡輿情,特彆是任何可能指向‘雅集’會所管理不善、‘店大欺客’、‘借機敲詐’的言論苗頭。”
“餘老師,您覺得他們會主動把事情鬨大?”林曉有些驚訝。
“未必會主動,但一定做好了反擊的準備。”餘年語氣平淡,“我們要做的,就是比他們更快,更準,更狠。把‘誰才是責任主要承擔方’這個問題,牢牢釘死在法律和輿論的戰場上。”
一場圍繞天價油畫、熊孩子與商界精英的較量,悄然拉開了序幕。餘年磨礪已久的“毒刃”,即將迎來又一次試煉。而這一次,對手同樣手握利刃,不容小覷。
喜歡明暗法則請大家收藏:()明暗法則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