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王大爺提供的模糊地址，林曉和程日星來到了城市邊緣一片待拆遷的城中村。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黴味和垃圾發酵的酸氣，狹窄的巷弄兩側是密密麻麻的握手樓，“長生健”的一個小型線下體驗點就隱匿其中。
兩人正準備以“大學生做社會調查”的名義接近目標，剛拐過一個堆滿廢品的轉角，三個穿著花哨襯衫、叼著煙的青年就堵在了巷子口，眼神輕佻地在林曉身上打轉，最後落在程日星身上。
“喲，我當是誰呢？這不是‘程咬金’嗎？”為首那個脖頸帶疤、叫黑皮的青年吐掉煙頭，咧嘴笑了，“咋了？金盆洗手，改行當小白領，還泡上這麼正點的妞了？”他目光猥瑣地再次掃過林曉，言語粗鄙。
林曉眉頭緊蹙，心生厭惡，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半步。
程日星的身體瞬間繃緊，剛才那股認真調查的勁兒消失了，眼神變得像淬了冰的刀子，他上前一步，不動聲色地將林曉擋在了自己身後。
“黑皮，把嘴放乾淨點。”程日星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讓人心悸的寒意，“我早不混了。現在在正經單位，帶著同事辦事，彆給自己找不自在。”
“正經單位？”黑皮嗤笑，完全沒把程日星的警告當回事，反而變本加厲，伸手就想繞過他去拍林曉的肩膀，“妹子，跟這假正經混有什麼前途？跟哥哥們玩玩去……”
他的手還沒碰到林曉，程日星動了！
速度快得隻留下一道殘影！他猛地探手，不是格擋，而是精準狠辣地直接攥住了黑皮那隻不規矩的手腕，五指如同鐵鉗般收緊，順勢向反關節方向一彆！
“哢嚓！”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伴隨著黑皮殺豬般的慘叫在窄巷裡炸開！
“我操你……”黑皮疼得瞬間弓成了蝦米，冷汗直流，咒罵的話還沒出口，程日星的膝蓋已經重重頂在了他的腹部，將他後麵的話全都堵了回去，隻剩下痛苦的乾嘔。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另外兩個青年被程日星這突如其來的狠辣震懾住了，僵在原地，一時不敢上前。
程日星沒理會他們，揪著黑皮的頭發迫使他抬起頭，臉幾乎貼到他麵前，那雙平日裡帶著些許懵懂和認真的眼睛，此刻隻剩下純粹的、冰冷的凶戾：
“我再說最後一遍，黑皮。”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毒蛇吐信，“我的人，你碰一下，我廢你一隻手。我以前是什麼樣，你應該沒忘。現在，帶著你的人，滾！”
他猛地鬆手，將幾乎癱軟的黑皮推搡到他那兩個同伴身上。那兩人趕緊扶住老大，看向程日星的眼神充滿了恐懼，再不敢有絲毫停留，攙扶著哀嚎的黑皮，連滾帶爬地消失在巷子深處。
巷口恢複了寂靜。
程日星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他深吸了幾口氣，似乎在極力平複那股被激起的暴戾。片刻後，他才轉過身，麵對林曉。
當他轉過來時，眼中的冰冷凶戾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慌亂和緊張，甚至不敢直視林曉的眼睛：“林曉姐……對不起，我沒控製住……他們對你……”
林曉看著眼前這個瞬間從凶悍“程咬金”變回緊張年輕人的程日星，心情極度複雜。剛才那一幕帶來的衝擊太大了——程日星展現出的那種源於街頭、狠辣果決的暴力，與她所熟悉的法律世界的理性與程序格格不入。她確實被保護了，感激之餘，心底卻泛起一絲寒意和陌生感。
“你……你剛才下手是不是太重了？”林曉的聲音有些發緊，她看到黑皮的手腕以不自然的角度彎曲著。
程日星低下頭，像做錯事的孩子：“他……他想碰你。我以前在那片混，知道這種人，不一次打怕了，以後會沒完沒了，更麻煩。餘老師說過，有時候……效率比完美更重要。”他最後一句說得有些沒底氣。
林曉沉默了。她明白程日星說的是事實，在這種法外之地邊緣，溫和的警告往往無效。但她作為一個法律人，本能地抗拒這種以暴製暴的邏輯。保護與暴力，感激與不適，在她心中交織。
“先……先完成任務吧。”林曉最終避開了這個話題，指了指不遠處的門麵，聲音還有些不穩。
程日星鬆了口氣，連忙點頭：“好！”
兩人重新走向目標，但氣氛已悄然改變。林曉看著程日星的背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這個新同事身上潛藏著她完全不了解的、屬於陰影世界的一麵。而“程咬金”這個名號，也仿佛帶著沉甸甸的分量，預示著他和這個團隊未來將要麵對的風浪，絕不會僅限於法律條文之間。
回中心的路上，林曉心情複雜地將整個過程，尤其是程日星動手的細節和她的感受，詳細報告給了餘年。
餘年聽完，沉默片刻，問道：“你覺得，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他有更好的選擇嗎？既能有效製止對方，又能確保你的安全，並且不暴露調查意圖？”
林曉仔細回想，麵對黑皮這種混混，言語警告顯然無效，若隻是簡單推開，對方很可能糾纏不休，引來更多人，導致任務失敗甚至更危險的局麵。程日星的方式雖然暴力，但精準、快速，確實達到了震懾、驅離和保護的目的。她不得不承認：“從結果和效率看……沒有。”
“水至清則無魚。”餘年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來，平靜卻帶著力量，“我們需要在陽光下行走的林曉，也需要了解陰影規則、能在必要時以惡製惡的‘程咬金’。關鍵在於，力量是否可控，心是否向著光明。他事後對你的態度，說明他在乎團隊的看法，在乎‘正道’。”
他頓了頓，指示道：“這件事到此為止，內部消化。繼續觀察，但要給予基本的信任。這把刀用得好了，能破開我們很多用常規方法打不開的僵局。”
林曉掛斷電話，望向窗外。餘年的權衡她懂，但親眼所見的暴力帶來的衝擊，並非道理可以輕易撫平。她知道，自己對程日星的信任，需要時間，也需要更多的事件來重新建立和定義。而程日星自己，顯然也走在一條努力掙脫過去、尋找新定位的艱難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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