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岸”咖啡館裡，研磨咖啡豆的醇厚香氣與低回的爵士樂纏繞不散。餘年提前十分鐘抵達，依舊選了上次那個靠窗的隱蔽座位。下午三點整，楊麗婭準時推門而入。
她身著一件剪裁利落的深藍色風衣，襯得身姿愈發挺拔，長發隨意披散肩頭，少了幾分刻意的嫵媚，多了些許利落乾練。她徑直走到餘年對麵落座，手包隨手擱在一旁，動作間透著股不拘小節的颯爽。
“沒遲到吧，大學者？”她揚起嘴角，笑容爽朗，眼底卻依舊深邃難測。
“學姐很準時。”餘年微微頷首，抬手示意侍者過來。他點了一杯美式，楊麗婭則要了杯拿鐵。
侍者退去後，楊麗婭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支在桌麵上，開門見山：“吳天那事，我得跟你道個歉。”語氣坦然，毫無矯飾，“當初把他介紹給你，是真覺得他那項目有潛力，沒料到他背後水那麼深，更沒想到……他會被楚嘯天拉下水，給你惹了這麼大麻煩。”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餘年臉上，仔細觀察著他的反應。而餘年隻是平靜地回望她，眼神如深潭般不起一絲波瀾。
“我知道，現在說這些或許有點晚了。”楊麗婭聳聳肩，語氣裡帶了點自嘲，“但我楊麗婭做事，向來一碼歸一碼。坑了你，該認的我絕不會推脫。”
“學姐言重了。”餘年終於開口，聲音平穩無波，“商業合作本就風險自擔。吳天的選擇，是他自己的決定，與學姐無關。”他既乾淨利落地撇清了自己，也輕輕推開了楊麗婭的“歉意”，不接受，也不深究。
楊麗婭挑了挑眉，似乎對他這種滴水不漏的反應早有預料。她靠回椅背，接過侍者送來的拿鐵抿了一口，放下杯子時，神態愈發放鬆。
“行，你不怪我就好。”話鋒一轉，她的神色認真了幾分，“餘年，我知道你現在查得深，牽扯也廣。有句話我必須說清楚——我跟楚嘯天，不是一路人。”
她目光直視餘年，帶著特有的直率與銳利：“他那套玩法，把所有人都當棋子，凡事皆可算計、可利用，我不喜歡，也玩不來。我楊麗婭或許算不上什麼道德楷模，但做事有底線，講究你情我願。光明磊落談不上，至少不會是那種藏在陰溝裡算計人的路數。”
這番話說得直接坦蕩，甚至帶了點江湖氣的坦誠，恰合她外在嫵媚、內裡爽朗的性子。她在刻意劃清界限，也在向餘年傳遞一個明確的信號——她可以是可靠的信息源，甚至在某些層麵是潛在的盟友，而非敵人。
餘年靜靜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咖啡杯的杯沿。楊麗婭的這番話，幾分真，幾分假？是真心厭惡楚嘯天，還是因楚嘯天勢大，想另尋靠山、提前下注？他一時難以判斷。
“人各有誌。”餘年給出了模棱兩可的回應，既不質疑她的剖白，也不表示認同，“學姐的行事風格，我略有耳聞。”
話鋒一轉，他巧妙引向今日見麵的核心：“學姐在電話裡提到的‘八哥’……”
楊麗婭見他無意在楚嘯天的話題上多做糾纏，也識趣地不再延伸，順著他的話接了下去：“對，‘八哥’。”她放下咖啡杯，身體再次微微前傾，聲音壓低了幾分，“這家夥的真名沒人知道，但在那個圈子裡有點名氣，專門負責線上運營和資金通道，向來心黑手辣。我通過一些渠道查到，他最近在緬北不太安分，好像跟上麵的‘暗影蜘蛛’鬨了矛盾，想自己單乾，正偷偷轉移一批核心數據和資金。”
她提供的信息具體詳實，甚至牽扯到內部矛盾，價值極高。
“消息來源可靠嗎？”餘年問道。
“七成把握。”楊麗婭沒有把話說滿，“我在那邊也有幾個能說上話的朋友。如果你們想動他，現在或許是個機會。至於他轉移數據和資金的路徑與方式，我這邊……或許能拿到更具體的線索。”
她拋出了一個足夠分量的信息，目光清亮地望著餘年，等待著他的反應。
餘年端起咖啡，慢慢喝了一口。楊麗婭帶來的消息，確實極具誘惑力，精準戳中了“八哥”的弱點。但這背後，是她單純想借刀殺人、清理門戶？還是楚嘯天授意的又一次試探與利用？亦或是她真的想通過提供關鍵線索，換取些什麼？
信息不足，難以決斷。
“感謝學姐提供的信息，很有價值。”餘年放下杯子，語氣依舊平淡，“我們會認真評估。如果後續需要學姐協助，再與你聯係。”
他沒有表現出絲毫急切，沒有追問細節，更沒有做出任何承諾，隻是將信息收下，而後靜觀其變。
楊麗婭看著他這副油鹽不進、深不見底的模樣，忽然笑了，笑容裡帶著幾分了然，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
“行，消息我帶到了。怎麼用，全看你。”她拿起手包，利落地站起身，“這杯咖啡我請。”說完，不等餘年回應，便轉身離去，風衣下擺劃出一道乾脆利落的弧線。
餘年獨自坐在原地，望著窗外楊麗婭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目光愈發深沉。
靜岸的咖啡漸漸冷卻，而棋盤上的迷霧，看似散開了些許，實則愈發錯綜複雜。楊麗婭的道歉、劃界與示好，究竟是她個人的棋路，還是代表了某一方勢力的新動向？餘年清楚，他需要時間，也需要更多線索，來驗證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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